浪漫港这座小镇子的冬天阴冷又潮湿,大雨常常突然而至。 当雨水滴答滴答打在脸上,切肤划过脊背时,身侧也会有人默不作声地为姜意眠打伞,细心地递给她一条染着余温的柔软毛巾。 但这种平静,仿佛世界崩塌前的美好假象,只是用来麻痹猎物的神经而已。 因为自从回到学校,姜意眠一直能感觉到,她在被注视。 有一个特定的人在注视她。 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,好似整个世界的猎物都已屠尽,只剩下她,有待杀死。 这道目光过分炙热,黏稠,宛如一条见不得光的影子,无声无息,无处不在。 譬如现在。 他就在她的附近。 * 2003年1月15日,星期三,下午4:40分。 一周一次的活动课,高三排头两个班在打篮球赛。 砰,砰,砰。 篮球用力撞击地面,场上满是热血。 “加油加油加油!!” “1班!1班!” “2班!2班!” 在这娱乐方式贫瘠的年代,一场球赛,场外欢呼喝彩、人声鼎沸,架势丝毫不输场内。 转眼间,上半场还余五分钟,双方比分持平,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。 倒数三分钟。 “好球!!!” 不知哪方投球得分,瞬间引爆全场,喊叫连天。 也就在这时,姜意眠无比明确地感觉到,那道视线,那个人正在她的附近。 很近。 他就隐没在数十上百个人里,正大光明地看她,贪婪地望她,冰冷的视线如刀尖抵在喉口,似乎已将她从头到脚凌迟千万遍。 “陈晓文,我回教室一下。” 姜意眠是被同桌拉来捧场的。 交代完去向,感谢,并拒绝同桌陪同的意愿,她转过头,正对着他,朝他走去。 一步,一步。 再一步。 视线的主人不躲不闪,仍在原地注视。很好。 他不走,她就继续往前走。 一步,一步。 在下一步踏出之前,一股气流破空袭来,一只手掌凭空握上姜意眠的手腕。 下秒钟,她被什么人扯进怀里,听见闷闷一声砰。 周围不少同学‘啊’出声来。 “打到人了!” “没事吧?” “我草这球扔这么远,怎么扔的,差点打到瞎子!” 远远近近一片混乱嘈杂,那道视线消失不见。 “季同学,你没事吧?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找老师看看吧?”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起,字里行间透着担忧,隐隐还有些期待。 姜意眠这才确定,又一个好心同学,男生,刚刚替她挡了一记横空飞来的篮球。 “谢谢你。” 作为当事人,再冷漠无情,再不把游戏与现实当做一回事,该有的基本礼貌还得有。 因此姜意眠反手拉住这位季同学的袖子,“你还好吗,需要陪你去医务室吗?” 对方一声不吭。 短短几秒似乎被无限拉长,周遭一下静下来,静得落针可闻。 “不用。” 片刻后,对方这么回答,冷淡拨开她的手指。 * “你没事吧,意眠?” 被球打中后背的季同学,独自离开。 十米开外的陈晓文察觉动静,小步跑来,气喘吁吁。 姜意眠把左手覆盖在,刚才那个同学碰过的地方,若有所思。 “刚才那个季同学是谁,你认识么?”她问。 “你这都不知道?” 陈晓文猛地拔高音调,充满不可思议:“那可是季白,咱们的镇校之宝啊!” 季白,男,高三(1)班班长。 在号称校内小灵通的同桌的介绍下,姜意眠了解到,季白是一个天才。 学业上无师自通,书法象棋自带天赋,无论市级省级抑或国家级别竞赛,凡参赛必得奖,凡得奖必前二。 家住高档小区,天天豪车接送。 这位季白同学有钱有才还长得帅,唯一缺点,是有点儿傲气。 傲得不太把老师学校放在眼里,除了考试,上课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。 余下同学们自然更不入他的眼。 以前有闲着没事干的人仔细算过,打高二上半年转学过来,季白在校内待不足一百天,跟其他同学说不到三十句话。 就这,还得包括今天对姜意眠说的一句不需要。 季白不来学校,学校老师对内对外,都用着‘特殊情况,允许请假’的说辞,一笔带过。 姜意眠问了几个时间段,很巧。 姜爱国被杀的那天,季白不在学校。 虎鲸案里除了独居老人被杀的日子,季白都不在学校。 而偏在她返校的两天前,也就是姜爱国葬礼那天,他回到学校,破天荒地参与一次集体活动。 他的声音没有变。 他是在葬礼上对她说话,让她回来上学的男生。 他的姓不常见,他身上清淡的皂角味也没变。 所以他还是姜意眠来到这个副本,出门撞见的第一个人。 ——又一个嫌疑人。 可一个学生怎么犯下种种命案? 一个高中生如何拥有犯罪集团? 相比之下,倒不如说傅斯行的人物性格,更适合充当幕后真凶这个角色。 姜意眠不禁‘看’一眼傅斯行。 傅斯行捏捏她的软指,“一路不说话,在想什么?” “高考。”她信口胡说:“我在想,像我这种看不到题目的人,怎么参加高考,会不会有特制试卷。” “眠眠想上大学?”傅斯行侧头看来,目光如冷却的水,流淌过皮肤。 “你想我上吗?” 姜意眠看回去:“学校里都在说,爸妈死了,我搭上有钱老男人,等到毕业之后就准备结婚生孩子,用不着上大学。” 傅斯行笑:“我很老?” “比我老。” 对付伪善,狡诈,擅长演戏的敌人,绝不能被牵着鼻子走。 绝不能陷入拐弯抹角相互试探的困局。 必须冷静,必须耐心。 必须找出对方的死穴,以枪口瞄准,试着一击毙命。 “你喜欢我吗?想和我结婚吗?” 只要是他是那个傅斯行,依旧那个傅斯行,他的弱点或许压根没有变。 所以不需要回答。 以姜同学的身份,以一个学生天真的口吻,姜意眠毫不犹豫说出:“如果是你,我觉得结婚也行,反正我挺喜欢你。”这种话。 然而,这个副本的傅斯行面对告白,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常。 他轻笑一声,拖着尾音呢喃:“又喜欢上我了?” 这个刹那,短短六个词,险些让姜意眠以为,他承认了。 承认自己有着上一个副本的记忆。 承认自己记得告白。 可没过两秒,傅斯行话里带上几分散漫:“亲眼看到姜爱国死了的那个晚上,明明说了现在世界上最讨厌我,怎么会突然喜欢我?” “你在骗我吗?” “为什么要骗我呢?” 他俯下身,离她那么近。 手指不紧不慢地抚上脸庞,指尖落在柔嫩的耳稍,声音轻柔得过分,“你想从我这里骗走什么呢,眠眠?我有什么是你想要的,我都可以给你,但是你愿意付出代价吗?” 黄昏时刻,光线明灭,阴云千里。 当傅斯行温声询问,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? 姜意眠仿佛看见一只狰狞恶鬼,在极力引诱人类出卖灵魂。 她往后退,拉开距离。 远处响起一声:“傅医生?” 恰到好处地打断肮脏交易。 “柳女士。” 傅斯行一瞬变回温润青年,笑吟吟地打招呼:“好巧。” “我、我刚好来附近做点生意,买个店面。你也住在这里吗?” 柳女士的声音里弥漫着强烈的不安。 “傅医生,我们能不能、能不能单独聊聊?” 她近似哀求地提出这个要求,傅斯行没有拒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凶手日记: 【一直在你身边。宝贝。】第21章听见死神的声音(12) 送姜意眠进门后,傅斯行下楼离开。 这一去,直到月亮升起,足足两个小时过去,都没有回来。 蒋深也没有。 偌大的房里没有开灯,浓黑涌动,死寂弥漫,只有姜意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,脑海里回荡傅斯行说过的话。 「亲眼看到姜爱国死了的那个晚上,明明说了现在世界上最讨厌我。」 前半句证明,姜爱国被杀的那个夜里,傅斯行、姜同学的确结伴去过命案现场。 后半句什么意思? 最讨厌傅斯行。 因为怪他杀死姜爱国? 为什么还有限定,为什么是,现在,最讨厌傅斯行。 之前是谁? 姜爱国? “咚,咚,咚。”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,冷不丁响在夜里。 “谁?” 傅斯行心细如发,绝不可能忘带钥匙。 蒋深做事雷厉风行,很难想象,他会把门敲得如此匀速、清脆,好像下手的力道、角度都经过精心把握。 “深夜饭庄。” 对方声音低沉,有些古怪地哑:“傅老板在不在,他要的两素一荤一汤送来了。” 深夜饭庄,名字没错。 姜意眠记得清楚,那是一家傅斯行经常关顾、日常营业到凌晨的小饭店。 但这并不意味着,就可以放下戒备。 “放在门口就好。” 姜意眠脱去毛绒绒的拖鞋,赤脚踩在地上。 房屋构造熟记于心,她如同一只轻巧的猫,没花多少时间,来到门口,脚尖踩在傅斯行摆得整齐的皮鞋上。 耳朵贴近门板,外头没有一丝一点声响。 唯独死一般的寂静被放大,再放大。 姜意眠屏息数了两分钟,再次出声,“你还在吗?” “在。” 一个字。 好淡。 好似对方也在黑暗中俯身,冰冷的唇角贴上来,只隔着一扇门,对准她的左耳,幽幽吐出一口气。 “傅老板没付钱。” 他说。 “他在洗澡,下次到店里一起给你。” 姜意眠这样回。 安静之中,仍旧没有任何声音。 脚步声,塑料衣角摩擦声,呼吸声,什么都没有。 沉默犹如一株庞大的藤蔓,在楼道里肆无忌惮地生长、攀爬,迅速填满整个空间。 它仿佛长了眼,自门缝底下蔓延,沿着衣物往上,透过皮肤往里。 像一条条没有头、没有尾的蛇,嗖嗖缠绕上千万根细小血管,裹住脆弱的心脏,再慢慢收紧。 诡谲的氛围。 窒息感逐渐加重。 固定电话摆在桌边,姜意眠后退两步,拿起话筒,刚摁下一个数字—— “请问你找谁?” 傅斯行回来了。 门外的人果然没有离开,低声报出深夜饭庄的名头,说:“老板让我送饭。” “老板……?” 姜意眠回到门边,听到傅斯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转移话题:“你是新来的外送员?以前好像没有见过,看着年纪不大,已经不读书了?” 对方不语。 傅医生心情很好似的,完全不介意这点,自顾自道:“外面天都黑了,就算是男孩子,也要注意安全,早点回家。” 外送员:“……” “不过,还好。” “听说半个月前隔壁小区出事,监控凑巧坏了,才没能抓到凶手。好在现在大家都意识到监控器的作用性,我们这个小区一共装了六个摄像头,安全问题还是有保障的。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,你不用太紧张,小心点回去,下次不要那么晚出来就好。” 怎么听都是来自老好人的念叨,这回对方低低地嗯了一声。 转身就走。 傅斯行开门进来,只见姜意眠坐在饭桌边,左手筷子右手汤匙,一副准备好开饭的模样。 他笑:“怎么知道我带饭回来,听到声音了?” “不知道,没听到。” 演戏就该演到底。 作出百无聊赖且不太高兴的姿态,姜意眠摆弄筷子,小声嘟囔:“饿了,就坐在这,看傅医生什么时候才舍得回来。” 傅斯行脱下外套,挂在衣帽架上,很随意地问了一句:“这么饿,怎么不把饭菜拿进来吃?” “什么饭菜?” 茫然的语气。 傅斯行手指稍顿,一双眼灰暗如雾,“深夜饭庄送饭到门口,没有喊你吗?” “没有。” 姜意眠晃悠着小腿,动了动鼻尖,“我闻到烧烤的味道。你已经买了烧烤,怎么又买饭?” ——真的是你订的饭吗,傅斯行? “柳女士是我的病人,为她疏导情绪通常要三个小时以上,怕时间来不及,只能打电话先给你订饭。” “烧烤是回来路上看到的,想起你上周三说过还想吃,就买回来了。要是现在不想吃,就不吃了,反正还有饭菜。” 一边用大小碗盘装饭菜,一边好脾气地解释。 余光瞥见姜意眠光裸的脚,傅斯行又走到沙发边,拎了粉粉嫩嫩毛绒绒的兔子拖鞋过来。 “怎么又不穿拖鞋?” 单膝触地,他双手捧着拖鞋,如卑下奴仆,好声好气:“来,伸脚穿上,不然会感冒。” 这场景,任谁看了都像一个无理取闹难伺候的女孩,与一个无限包容无可挑剔的好男人。 姜意眠从善如流穿上拖鞋。 傅斯行起身,洗手,再回来照顾她进食。 时间缓慢走着。 琐碎的话题有一个没一个。 等到姜意眠咽下最后一口饭时,他收拾碗筷去洗。 凉水哗啦啦淌过指骨,手背泛起一片红色,像血。 傅斯行看着,微微抬了眉,倏忽开口:“这几天要小心点。” 姜意眠:“为什么?” 傅斯行弯起眉眼,“就当是一个建议吧。” 他低下头,望着自己脚下扭曲的一团影子,竟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柔软得有些不可思议、低不可闻的叹息。 “我总是舍不得伤害你呢。” “眠眠。” * 傅斯行怪怪的。 不止对外送员的关怀、昨晚突然的建议。 一早起来,饭桌上,他心血来潮似的提议向学校请假,诊所关门,陪姜意眠一起去周边城市玩。 姜意眠拒绝。 被拒绝了,他一如既往送她去学校。 别说抱怨、质疑,傅斯行连一丁点的不满都没有过,仍然细致又体贴,临下车前为她再三确认课本、文具、手机、定位器以及水壶的保温性。 但在那之后,似乎在姜意眠进入学校之后,他立刻打电话到公安局,声称送她上学途中注意到可疑人物,要求相关人员提高警惕,务必以安全为主。 因而,原本姜意眠的午饭在校内食堂解决,在同桌的热情关照下解决。 今天的午饭地点变成校外饭店,陪同人员,则变成两位负责值守校门的警员。 一个水灵灵的,瞎子。 两个没老婆没弟妹不会照顾人的,糙老爷们。 这一坐下来,除了尴尬,还是尴尬。 “呃,红烧肉你吃不,要不给你来块肉?” “你那肉太肥了,人学生肯定不喜欢这种。” “这块?” “别别别,你得换双筷子吧!自个儿嘴巴里叼过还给小姑娘夹菜,瞧把你给能的。” “……” 大写的脸红耳赤,大写的手足无措。 幸好半道来了专案组的小六,喊着有情况,有情况,一溜烟把小姑娘给拉走。 解放了。 俩人一个对视,齐齐长吐一口气。 车上,针对虎鲸系列案设立的专案小组基本到齐,只差老三与蒋深。 “老三在医院陪他爸,走走走,去咚山路接深哥。” “用不着你催。” 老五开车那叫一个猛,横冲直撞,神龙摆尾,差点把一辆越野当做飞机开上天。 十分钟的路都给他缩成五分,还笑嘻嘻拍着方向盘感叹,有钱真好,老大这车真好,改天他老五梦里攒钱也买一辆玩玩。 “老大,上车!” 车准准地停在蒋深面前。 车门一开,左脚踩上去,他一眼看到多日不见的姜意眠,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。 “快点,哥,重大案情!” 小六满脸雀跃,直声催。 蒋深用力一蹬,大高个弯着身子钻进来,开口一盆冷水:“什么案情能让你们把车飙成这样?省厅专案组办案心切撞车后全军覆没?这笑话够大,够虎鲸笑十年。” 冬天里的水透心凉,小六被这么一泼,活像被训的狗子,萎了。 “行了,什么情况,说清楚点。” 想到自己刚抽过烟,蒋深不自觉坐得离姜意眠远点儿,免得一身烟臭。 “副局来的电话,临近福家山的一个小村子出命案,特征吻合虎鲸系列案,而且——” “他们当场抓到一个持刀的男人。” 一句话振奋全车氛围。 就连蒋深,确定消息可靠,小六亲耳所闻之后,也不由得稍稍提起嘴角,一身凶煞锐意有所缓解。 小村子离浪漫港挺远,四个小时,从白天开到傍晚。 一路上,蒋深有意无意忽视姜意眠的存在。 没有找她说过半句话,却控制不住眼神,有自发意识般,一次次往那边挪,一次次扫过去。 近来他没再去傅斯行家。 俗话说,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。 为了跳脱出傅斯行画的圈,蒋深想要剥离感情,回到纯粹的警方视角,重新看待这件案子,评估这两位嫌疑人。 不能再随意接触嫌疑人,他偶尔开车经过学校,只有很少几次,远远瞧见一件臃肿难看的校服,一团柔软乌黑的头发。 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她了。 几乎间隔一个遥远的世纪。 原本就觉得她年纪小,个头小。 自从七年前的记忆翻出来,重见天日,莫名觉得她更小了。 仿佛被永远定格在那个夏天,细细的胳膊,白白的脚。 蒋深这段日子白天黑夜做起梦,总是这个小孩跑起路来一瘸一拐,身后追着一个面容可怖的中年男人。那么粗暴,强大,下流得令人作呕。 而事实上,当事人正在他身旁安睡。 不知道她会做什么样的梦。 她瘦了。 蒋大队长再一次余光扫过,没头没尾地想,傅斯行那败类还是不行。 表面功夫做得再到位,区区十来天,还不是把一个小孩照顾成这样,瘦得没人样。 真想逮到监狱里弄死。 但制裁傅斯行,势必牵连姜意眠。 在确定他们俩真的合作杀害姜爱国、摸清他们究竟是模仿虎鲸作案,还是虎鲸本鲸之前,不好轻举妄动。 至于确定之后的事。 之后再说。 * “是那间不?” 黑漆漆的天,荒郊野外,依稀才能见到百米之外的砖块房,亮着黯淡的灯。 “应该是!” 小六兴冲冲地,眼睛一下亮起来:“前面有片玉米地,没错,就是那边。” “这破地方车进不去啊。”老五伸个懒腰:“下车吧大伙儿,走路的干活。” 姜意眠还睡着。 蒋深刚想说让她在车上待一会,偏老五这没心眼的,像是开车开傻了,该有眼色的时候没有眼色,伸手一拍,大咧咧喊:“意眠,起来了,耳朵再借五哥使使,回去请你吃好吃的!” 姜意眠也好叫。 她没什么脾气,没什么娇气,一喊,掀开眼皮,揉一揉,跟着下车。 “拉着。” 看不过她老人拄拐杖,一走一停的架势,蒋深终是没忍住,递去一片衣角。 老五非要这时候老劲儿,嘿嘿嘿直笑,要多碍眼有多碍眼。 一行七个人,开着手电筒,花将近十分钟穿过一大片玉米地,来到小矮房前一看,奇怪,怎么没人。 “没人,没尸体,没血,什么都没,空房子一间。” 老五里里外外转悠不下五圈,大喊:“小六,你个傻冒,是不是指错地儿了!” “你才傻冒!” 小六也不解:“没错啊,就是这,我打电话问问副局。” 电话拨通,嘟,嘟,嘟无尽的忙音。 圆形的手电筒光在田地里胡乱跳跃,山上漫下一层薄雾,老五抬脚踹飞一颗小石子。 就在这时,万籁俱寂之中,蒋深心跳突然加速。 砰—— 一声枪响,雾的尽头闪现几道怪异的影子,很快朝他们开了第二枪,第三枪。 电光石火之间,蒋深只来得及捞起姜意眠,朝组员们大喊一声:“散开,跑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凶手日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