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翻遍其他地方,走进姜意眠的房间。 一个女孩的房间里应该有什么? 漂亮的衣服,可爱的洋娃娃,花哨的文具,鲜亮的颜色。 蒋深什么都没看到。 他鬼使神差地俯身,趴在地板上,拽出床底下巴掌大的百宝箱,找到一叠泛黄的练字薄,歪歪扭扭写满字。 找到两张不及格的小学试卷,一张满分的初中数学,一张接近满分的高中英语。 他找到一张过期的临时身份证,在这下面,压着一张折了四折、撕碎后重新拼起的病历单。 医生的字是全世界最难认的字,蒋深蹲在地上,皱着眉头研究半天,才连蒙带猜地看明白几个词:先天性、器官畸形、无生殖能力。 落款印章:A市第二医院。 那是全国男性生殖科排行第一的医院。 纸张从手心里滑落。 蒋深终于彻底记起,七年前发生过的一切。 * 七年前,六伏天。 蒋深在一次任务中负伤,获批半个月假期,返回浪漫港休养。 当时的庄副局尚未升成副局,跟他不同体系,难说高低,身份上仅仅算他爸的朋友,他一个叔叔。 知道他要回来,庄叔受某人所托,拉上所有要好的弟兄大摆一桌。 明面上说接风洗尘,实际一堆人轮番上阵,以过来人的身份说一句大道理,倒一杯酒,集体劝他退伍,换个安生工作,以免总让父母操心。 蒋深酒量不错。 三巡过后,桌上叔叔伯伯倒下七七八八,余下一个面生的姜爱国,收到老庄暗号,大手一拍,邀请蒋深去他家,接着喝。 蒋深去了。 以他的性格本不该去。 但说不准酒精上头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。总之他心血来潮,答应去了。 大概七八点的样子,夏天白昼长,天将黑不黑,光线灰尘暗淡。 蒋深人没进门,杵在玄关外,一眼扫过去,正对上次卧里探出来的一双眼睛。 是个女孩,小孩。 散着长发,裸着脚,如同一座没有生命的白瓷娃娃,躲在房里不带感情地注视来人。 “这就我女儿,意眠,有意思的意,有个眼睛的那个眠。” 姜爱国比蒋深醉,打着嗝儿给他作介绍,转头吆喝:“意眠,过来,爸爸回来了,赶紧过来给爸爸亲一口。” 小孩不过来。 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,应是姜爱国的老婆,踏着小碎步跑过来拉她。她还不动,两条细胳膊紧紧抱门,活像一株植物生长在门板上。 “呵呵、呵呵。” 女人对着他们笑。 这抹笑容既尴尬又怪异,不知是冲沉下脸的姜爱国,还是冲蒋深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。 “快点、快点过去。” 女人一下一下拍打小孩的背,又低头说了什么。小孩这才一小步、一小步,蜗牛似的慢慢朝门边摸索而来。 这是个瞎子。 小瞎子。 当蒋深察觉这点时,四肢不大协调的小瞎子已然摔在地上。 她爸脸色一下多云转晴,哈哈笑出声。 她妈将湿了的双手按在已摆上,光看着,没去扶。 真要细究起来,这个家庭,这间房子所充斥着的,那种细微、又微妙得让人无法忽略的古怪氛围,好像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。 十多岁的孩子,再怎么生得稚嫩瘦小,也不是两三岁。 就算摔得那么难看,那么狼狈,也没有哭。 她眨了眨眼,爬起来,走出一条歪歪斜斜、无比坎坷的三米路,花好长时间才走到他的面前。 然后被她爸一条手臂捞进怀里,重重一下亲在脸颊。 嫌不够似的。 亲一下,再亲一下,再一下。 泛着酒气的嘴巴贴上肌肤,分开,贴上,啵的一声,一个成年男人亲在未成年小女孩嘴角边上。 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反应,似乎习以为常。 蒋深移开视线,对上小孩她妈的视线。 对方眼底存着来不及遮掩的张皇,见了他,唇角如同被两个钩子钩住,往上用力地拉,硬生生挤出一个U字形的笑。 “来,坐,快坐,我去给你们端菜。” 女人背影匆匆,形同仓皇而逃。 姜爱国哈哈大笑,屁股往主位一坐,随手揽过女儿,让她卡在他的两腿之间,一脚着地地坐在他腿上。 “今天在学校表现怎么样?老师上课你听明白不?” “我没接你放学,是不是你妈接的你?” “晚上作业多不多?” 一连串再正常不过的问话。 不过在这正常问话后,接了一个嗅的动作。 说话间,姜爱国忽然身体他前倾,鼻子堪堪压在小孩后颈处,深深地嗅了一口。 语气遗憾:“已经洗过澡了?谁给你洗的,你妈?还是你自己洗的?” 小孩不说话。 她有点儿木呆呆,不出声,光是大睁着圆溜溜、黑洞洞的眼睛。恍如一面纯黑镜子,蒋深在里头瞥见自己的脸。 那顿饭吃了什么、聊过什么,实在记不清晰了。 再回忆起来,蒋深印象深刻的是,整顿饭下来,姜意眠没有离开过姜爱国的大腿。 姜爱国隔两分钟要给她喂菜,父女俩用的同一双筷子。 小孩像设定好动作的玩具,张开嘴巴,闭上嘴巴,两排齐整细白的牙齿机械化咀嚼,吞咽。 小小的喉咙在皮肤下规律性起伏。 孩子她妈双手松松握着筷子,始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,眼珠在眼眶里不安地乱转。 压抑—— 诡异—— 扭曲—— 畸态—— 时至今日,蒋深可以用无数词语去表述姜家的氛围。 可在当时,职业遭到否决的他心怀火气,没有兴趣关注别人家的父女深情。 他又一次冷淡地挪开脸庞,视线落在桌下小孩一晃一晃的脚尖上,只漫不经心地冒出一个念头:白的跟雪似的,真像个妖怪。 饭后,不顾姜爱国的挽留,二十岁的蒋深不愿意醉倒在别人家里,起身离开。 一股气走到楼底下,再往外二十米。 捎有昏沉的大脑捕捉到身后一把软软的嗓子,哥哥、哥哥的喊,他刹住脚步,回头,旁观那个小孩轻一脚、重一脚,连跑带摔朝他跑来。 蒋深面无表情。 甚至往后退了半步。 “哥哥你、你是我爸的朋友吗?”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 “不是。” “那哥哥你、你是警察吗?” “差不多。” 放假中的特种兵,跟警察差不离多少。 蒋深心不在焉地,发觉对方雾蒙蒙的瞳仁竟亮了一瞬:警察会乐意助人,对吗?” “要看什么事。”蒋深低眼看她:“你有什么事,你爸不警察么?” “我——” “姜意眠!” 一声惊雷般的怒吼,出自姜爱国之口。 中年发福的男人面上青红交加——红的是醉意,青的是火气——阴着脸追下楼。 蒋深感到小孩身体一僵,随即抱上他小臂。 “明天、明天你来找我好吗。” 她又小声又快速地说:“我需要帮助,可是你喝酒了,你打不过他。所以你明天来,如果可以的话,把你朋友也一起带来好吗?” 小丫头片子想打架。 打谁? 这天底下还有他打不过的,难道是学校里欺负人的小胖子? 蒋深觉得好笑,没赶上回答。 姜爱国大步走来,大手攥住小孩的胳膊,一把把人扯开。 “她是不是嚷着想跟你走?” 姜爱国激动得直喷唾沫星子:“这臭娃娃,天天想着往外跑,见个人就想跟着走。外面有什么好玩的,你这样子不好好待在家里,遇上事儿谁管你?” 小孩低头。 蓬松柔软的头发盖住脸,她恢复成一滩死水,无论被人怎么践踏,都不出声。 “都让我给宠坏了!小蒋,别理她,你走吧,路上小心点。” 姜爱国臭着脸拖拉女儿。 半大不大的小孩当然敌不过他的力气,只能被拽着,频频回头喊:“哥哥,你答应我的,不要忘记。” 蒋深想,谁答应了? 反正不是他。 抬脚往外走,没几分钟,蒋深耳边传来姜爱国的吼声,震耳欲聋。 那是夏天来着。 知了挂在树皮上没完没了地叫,他回头瞧去,恰好目睹姜爱国伸手在小孩背上狠狠拧了一把。 “我让你不听话,让你不听话!” 小孩不哭不闹不挣扎。 小孩她妈不远不近站着,满脸怯懦,神色放空。 蒋深看着这家人。 在那一秒里,他看到一个绝对统治的家庭,一个绝对掌权的男人,如帝王般残暴、威严,以酷刑死死捍卫他一国之主的地位。 也许明天是该来看看。 可能小孩在外面遇上事,回家不敢告诉父母呢? 他这样想。 可第二天并没有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回来主线惹!第18章听见死神的声音(9) 七年前的翌日,蒋深接到通知,因在任务中落下疾病,经部队判定已不适合继续服役,他被特批提前退伍。 笑话。 同一个任务,同一种伤,半个月前他躺在病院床上,还被上级探望、嘉奖,提名记功。怎么现在就成退伍了? 蒋深心里知道是谁搞的鬼。 那年他年少轻狂,顶着一颗宿醉的脑袋,买了车票,轰隆轰隆跑到B市找便宜爹算账。 父子两个大吵一架,最终得到一人退一步、蒋深再负重伤就无条件退役的结果。 为防止老蒋又做手脚,蒋深果断放弃假期,提前返回部队。 至于姜家—— 至于姜家作客的那个晚上,次日醒来,记忆浮现,蒋深确实疑心过:普通父女到了这个年纪,还会这么亲近么? 但很快,他把这个疑惑忘之脑后。 没有特别的原因,没有可用的借口。 他只是忘记了。 很单纯,又残忍的忘记。 谁让他有自己的麻烦要解决。 不过是一个56岁的爸爸,喜欢亲吻、拥抱、喂食自己11岁的女儿而已。尽管奇怪,那又怎样? 没必要浪费时间管别人的家事。 蒋深一直这样认为,也一直这样行动。 可如果不是呢? 如果姜爱国不是姜意眠的爸爸,一个56岁的男人在亲吻、拥抱、喂食一个11岁的小女孩,这算什么? 如果姜爱国突遭杀害,当晚姜意眠与另一个可疑人物在一起,彼此提供不在场证明。这其中,又有可能隐瞒着什么? 某个惊骇的猜测一闪而过,蒋深折起病历单,疾速下楼。 他知道该找谁验证。 * 老三负责盯梢的第五天。 「2003年1月2日,无异常。」 在工作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,老三抬起头,看向对面。 大雨淅淅沥沥下,浪漫港的深夜并不热闹。 稀稀落落几个行人走在路上,步伐匆匆,神色紧张,似乎都被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虎鲸案所影响,唯恐遭受罪犯的袭击。 左右没有生意,街道店铺早早关上门,熄了灯。 这就让街对面唯一一家开门营业的店面,如同漫天黑暗里闪烁的一点光,吸人眼球。 ——幸福咨询室。 傅斯行的私人诊所挂名老土,生意却很不错。 白日里来访者个个打扮得时髦,非富即贵。 入夜,回头客踩着下班的点儿上门,一聊,聊了整整三个小时还没结束。 没记错的话,心理医生计时收费? 这样想来,傅斯行收入不菲,且人脉资源丰富。 谨慎记下这点,老三提着笔,视线边角骤然闪过一个再眼熟不过的身形。 “队长?” 拉下车窗,果真是蒋深。 他没打伞,头发尽数被雨濡湿,如荒草般盖在额上,称得那对眉眼愈发阴冷,天生染着锐色。 “江滨案子解决了?” 老三问: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 “今晚就我,他们明天回来。” 轮到蒋深问:“你这边什么情况?” “早八点上班,晚九点下班,作息稳定,三餐固定,所有行为举止都具有明显规律性。” 老三推了推眼镜,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束花:“比如每天下午四点整,去对面花店买一束白色玫瑰花。” 蒋深:“除了今天。” 老三意会:“只有今天推迟下班时间,说明这个访客对他而言很特殊。” “注意访客,我进去一趟。” 蒋深笔直走进幸福咨询室,瞧准唯一亮灯的房间,推门而入。 房间里,傅斯行装束整洁,双手端着茶杯,对面坐一个披貂皮大衣的女人。 两人相处的氛围完全不像医生病人,说关系不错的朋友倒更像。 “你是谁,什么时候进来的,怎么也不出声啊?” 前台小姑娘前头没留心,回过神来,蒋深已经闯进门。 她忙不迭去拦:“哎哎哎,你这人怎么这样?没看到门上挂的牌子么,傅医生谈话中!有事你得找我说,怎么能乱走呢?” 蒋深没把小姑娘放在眼里,开口就喊:“傅斯行。” “蒋队来了。” 几天不见,傅斯行仍是老样子,装模作样,人模狗样,“抱歉,蒋队长,我这有点事,能不能麻烦您在外面先坐一会儿?” “——放心吧,我没长翅膀。无论做了什么事,肯定飞不出的蒋队长的五指山。” 他说了这么一句,目送蒋深出去,不忘叮嘱小姑娘给他泡一杯茶。 清茶。 滚烫的开水注入纸杯,纸杯会因为无法承受高温,而变得柔软,不小心失去自己的形状。 假如水是傅斯行,杯是姜意眠,过高的温度是膨胀的犯罪欲望。 茶叶是什么? 干瘪的茶叶缓慢舒展,逐渐溢出浓郁的绿色,浮起一缕香气。 它被操纵形状,被掠夺走颜色,最初浮在水面,最终沉在水底。 恰在茶叶纷纷落底的时候,房间门被从里打开,貂皮女人与蒋深擦肩而过,面上依稀有着哭过的痕迹。 “傅斯行,我这次来,只想找你确认一件事。” 关门,落锁,蒋深眸色深沉,直截了当:“姜爱国是你杀的。” 傅斯行单手握着茶匙。 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,他忍俊不禁:“蒋队大半夜找到我的诊所来,就是想说这个?” “姜意眠不是姜爱国的女儿。” 一把抽出病历单,拍在桌上,傅斯行纹丝不动,淡然自如。 “你知道。” 眉角轻轻一挑,蒋深始终用陈述语气:“除了知道他们不是亲父女,你还知道其他的,所以你杀了他,再让姜意眠给你提供不在场证明。” 对此,傅斯行不置可否,只予以两拨千斤的一问:“蒋队有证据吗?” “没有。”回答得干脆利落。 “我还以为,警察说话做事都得有证据才行。” 茶杯轻轻放在膝头,傅斯行身体靠到椅背,头一回在外人面前显出慵懒的姿态。 就好像老狐狸当着猎枪的面悠悠打个哈欠,安然卧下。 毛绒绒的大尾巴摇来晃去,这代表他胜券在握,无所畏惧。 对付这种人,硬碰硬不行。 何况今天蒋深来,不为抓捕罪犯,只为要个答案。 他不说废话,直接脱下外套,翻出裤袋,将手机、手枪全部摆到台面上。 “没有录像,没有录音。” 双手撑在桌沿,蒋深猛地拉进距离,一双眼如狼般狠厉:“我只想知道姜爱国是不是你杀的?你是自发这么做,还是因为别人要求?” “——别人。” 傅斯行意味深长:“蒋队说的别人是谁?” “别装了,你清楚我在说谁!” 泛黄的灯光下,蒋深面上存着不加掩饰的厌恶:“我能猜到你教唆了她,只是猜不到你会怎么利用她。说,你到底让她参与了多少?” 分明有两位嫌疑人。 蒋大队长的恶意却仅仅冲着他而来。 察觉这点,傅斯行敛下眼睫,不禁漫开愉悦的笑。 “有时候,孩子也会坏得超出想象,不是么?” 茶匙在杯里轻轻打着圈儿,一圈,一圈,又一个圈,激荡起无数涟漪。 傅斯行专注看着,声音轻柔缓和:“如果我告诉你,是眠眠杀了姜爱国,蒋队打算怎么做?” “逮捕她?” “审问她?” “七年前她向你求助,你没有回应她;七年后她好不容易离开深渊,你却要送她进监狱?” 越说越好笑了。 他抬起脸,眼底铺上一层温柔漂亮的水色。 “蒋深,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,就感觉到了。明明我们是同一种人,明明你又不是那种具有正义感、责任感的人,所以你为什么要做警察呢?” “因为跟罪犯斗智斗勇很刺激?” “还是赢过所有杀人恶魔,把他们关进牢笼的感觉很有趣?” “你自己有没有留意过,在破案的过程中,究竟什么东西让你觉得索然无味,什么才让你心潮澎湃?” 哗啦,哗啦,雨转大了。 依稀越过窗台,飞溅在皮肤上,冰冷得出乎意料。 蒋深面无表情,抓起衣服转身要走。 “蒋队。” 身后傅斯行浅浅抿一口茶,叫住他:“本来想说眠眠是我很喜欢、很喜欢的孩子,希望给蒋队看在我的面子上,当然也看着我割爱把她借给你几天的份上,高抬贵手。” “不过这样说,可能会适得其反。所以我想了想,是不是可以有另一种和解方式?” “打个比方,假如蒋队愿意放过这件事,不再深究,说不定我那让您困扰的命案体质会有所好转?又或者,也许下次周围有命案发生时,像我这样的人,也能为您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。” “您觉得呢?” 对方字字含笑,字字如淬毒。 蒋深停在门边,往左看,往右看,都是一支过了花期、正在腐败的白色玫瑰,斜斜插在玻璃花瓶内。 ——“那是洛丽玛丝。” 傅斯行在家里、车里、诊所里摆满这种洁白的玫瑰。 当蒋深初次登门入室,目光扫过无处不在的花朵时,他主动介绍:“那是洛丽玛丝,我很喜欢它的花语。只不过——,我喜欢的东西,想来蒋队不会太喜欢。” 洛丽玛丝的话语是:死的怀念。 就在走进诊所之前,蒋深刚刚得知,这花寓意迸裂的伤口、麻木的伤痛、少女对生命的空洞与绝望。 好一个傅斯行。 好一个心理战。 蒋深冷冷一笑,抬手握住花枝,轻巧一折。 他喜爱的花就这么落在他的掌心。 “傅医生怎么知道——” “你喜欢的东西,我就不会比你更喜欢?” 将花揣在兜里,蒋深拉开门把手。 在门即将闭合的缝隙里,傅斯行以轻松的语调告诉他,姜爱国,就是他们杀的。 他们——, 傅斯行与姜意眠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凶手日记: 【明天见】 ps:今晚11点更新1。5w大肥章第19章听见死神的声音(10) “醒了?” 睁眼,一道久违的声音响在咫尺。 困意瞬间消散,姜意眠坐起来,试探性喊出名字:“傅斯行?” 对方悠悠嗯一声,笑:“在外面玩几天而已,就连我都不认识了?” 他应下了。 意料之中。 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为防嫌弃意味太重,引起怀疑,姜意眠补充解释:“我们今天就回去了。” 但言下之意还是他没必要来。 傅斯行听出来了,神色不变,依然坐在床沿,一件一件衣服递过来。 衬衫,毛衣,长裤,外套。 睡衣不用脱,穿在里面,其他衣服直接往外套。 姜意眠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裹严实,听到傅斯行说,今天下午要举办葬礼。 唔。 算算日子,今天是姜爱国夫妻死去的第七天。 本不该拖这么久才下葬。只是考虑到案情,以及姜爱国夫妻的尸体受损严重,需要花费时间修复,一来二去的,不小心拖到现在。 ——葬礼。 默念这个词语,不知道为什么,情绪会变得消沉。 奇怪。 分明只是游戏里一场虚假的葬礼,一段逻辑上必要的剧情而已,为什么会感到郁闷? 难道失忆前的自己经历过类似事件? 姜意眠思绪纷飞,配合地抬起手。 傅斯行往她胳膊上别上一只白袖章,以此代表逝者家属的身份。 “来,站起来。” 接下来犹如回到管家与他精娇细养的大小姐模式。 傅管家用指骨分明的一双手,为姜大小姐打理好头发,细致地折好衣袖,抚平下摆,穿上厚厚的冬袜,再牵她去洗漱。 洗漱完了,又要牵她出门。 “不用。” 姜意眠收回手指:“我可以自己走。” 她在抗拒。 抗拒他的触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