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瓒却问他:“那你怎么办?” 沈鸢怔了怔,半晌咳嗽一声:“我自然也就轮回转世,尘归尘,土归土,好好做一棵树。” “就算不得轮回,兴许还能成个山精野仙什么的……” 卫瓒便笑起来。 他的外表凝固在了梨树下的那几年,眉眼多了几分温柔,声音也较少年时更为醇厚:“你会不甘心。” 沈鸢顿了片刻,嘀咕说:“你怎么知道?” 卫瓒抿唇笑了一声:“不晓得,但就是觉着你不甘心。” 沈鸢不说话,半晌看了梨花镜中阖家团圆的场景,微微翘起唇角,说:“那这样也好吧,我再想想怎么从这里脱身。” 一年不行,就想十年,十年不行,便接着想。 这里没有时间,便没有什么度量尺,可以称之为一生。 他与卫瓒眼下已算不上是人了,或许是鬼或幽魂?他想不清楚,却也不大在乎了。 卫瓒说:“你想离开这里?” 沈鸢嘀咕说:“自然会带着你的。” 却忽得镜湖中两个人不知为什么,竟贴在一起亲上了嘴。 沈鸢眼睁睁瞧着自己跟身边儿这人腻腻乎乎在一起,又摸手摸脸的,手都伸进了衣裳里头。 饶是沈鸢这阵子已见得多了,还是忍不住脸臊得通红,随手凝了一块儿石子儿,砸进了湖里头。 波纹一层一层,将那些景象都抹去了,又变作了普通的湖面。 卫瓒几分笑意,抬眸问他:“怎的了?” 沈鸢说:“这段别看。” 卫瓒说:“怎的这一段就不能看了?” 沈鸢咳嗽了几声,不说话了。 卫瓒却轻轻握着了他的手,倾身在他耳侧低语:“我从前亲过你么?” 沈鸢耳根忍不住泛粉:好像……没有亲过? 但他死的时候卫瓒亲过,不知算不算。 不想这一出他还想不起来,卫瓒这混账竟趁着他死后没动静亲他嘴。 沈鸢还来不及开口,卫瓒却覆身上来,含着了他的嘴唇。 沈鸢多年不曾同人亲近,甚至比镜湖里头、现世的那一个要更青涩。 一时仓惶不知该推开还是拥他,一双耳朵泛粉,衣袖上的梨花也仿佛活了似的窸窸窣窣地落。 卫瓒吻了许久,却尝着了满口的梨花香。 再抬头一见沈鸢,竟死命捂着自己头顶冒出来的,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。 卫瓒愕然了片刻:“你是兔子精?” 沈鸢骂:“你才是兔子精!” 沈鸢几分恼意,摸着自己头顶的兔耳朵嘀咕:“我第一次化形做了兔子……之后这玩意就一直在我头上了……” 不知道为什么,好像梨树从此就认定了他是一只兔子。 之后再借梨树的力量化形,也都是先变兔子后变人,激动时还会藏不住耳朵。 卫瓒定定看了他好半晌,忍不住大笑起来。 沈鸢几分恼意瞪他,却又偷偷瞧了卫瓒一眼。 卫瓒如今眼尾细微温润的纹路,是他眼见着,被时间一笔一笔添上去的。 他寄身梨树之后,便总能瞧见他。 见他一岁一岁长,见他不复从前傲气凌人,见他日渐温柔,较年少时更令人心折。 卫瓒笑过了,又忍不住用手揉他毛茸茸的兔耳朵,问:“我从前为什么不亲你?” 沈鸢叫他问的一怔,半晌说:“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。” “再说,你跟我……本也不是情人。” 卫瓒说:“一直都不是?” 沈鸢垂眸说:“应该不是吧。” 他有时仍会想起最后的一段时光。 他以为苍白的、布满尘埃的时间,也是卫瓒想方设法给他的、最后一段安稳的时光。 他不知道是不是情人,至少是家人。 卫瓒仿佛意识到了什么,只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,温声说:“都过去了。” 沈鸢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下意识攥了攥自己的衣袖,慢慢靠在了卫瓒的肩头。 很奇怪,他竟有一日会因卫瓒而觉着安心。 半晌,卫瓒却轻轻揪了揪他的兔子耳朵。 沈鸢:“……你这是做什么?” 卫瓒有些坏心眼地用力一揉。 他便一个激灵。 沈鸢瞪他:“你别乱动。” 卫瓒小声说:“你既然有兔子耳朵,那有兔子尾巴吗?” 沈鸢:“……” 卫瓒:“不会真的有吧?” 沈鸢斩钉截铁:“没有。” 他这样说着。 但后头分明有什么东西卷起来了一个小圆球。 卫瓒的眼神忍不住漂移,喉结上下动了动,半晌轻声说:“你……能不能让我摸一下。” 沈鸢恼羞成怒:“你想都别想!” 卫瓒学着镜子里的自己,温声诱哄说:“沈哥哥,就摸一下。” 沈鸢面红耳赤。 卫瓒可怜巴巴看着他。 沈鸢嘴唇动了动:“就……一下。” 他眼睁睁看着卫瓒的手钻进自己的衣裳,绕到后头,将那毛茸茸的小尾巴攥在手中揉了又揉。 沈鸢耳根都红透了。 卫瓒装模作样几分惊讶说:“原来是卷起来的,不是一个球啊。” 沈鸢说:“废话,谁尾巴骨能长成球。” 卫瓒便一本正经点了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” 沈鸢叫他揉得酥酥的,耳根也热,只觉着那只手越来越放肆,只咬着牙说:“你……摸够了没有。” 卫瓒便忍着笑说:“没有。” 又说:“沈哥哥,我还想再亲亲你。” 沈鸢垂着眸子,嘀咕说:“得寸进尺。” 不说行不行,那便是行了。 卫瓒便试探似的,用另一只手搂着他,又含着了他的唇。 柔软的进出试探,密切纠缠,将那梨花的香气染在唇齿间,沈鸢便被吻得身子发醉,晕乎乎绷紧了身子,连小尾巴都送到了卫瓒的手心。 吻过了,便有些不适应地,软软伏在他的怀里。 ——沈鸢在尾巴被揪着的时候,好像没办法化形溜走。 但他也并没有很想走,这时隔多年的怀抱实在很诱人。 卫瓒在他耳边低声问:“这时间裂缝出不去?” 沈鸢“嗯”了一声,皱着眉说:“我再想想法子,出去了也不知会去哪个世界,也许是你跟我都不了解的……” 却忽得轻轻被揉了一下尾巴。 卫瓒小声说:“不着急。” 沈鸢的耳朵忽得竖了起来,充满了危机意识。 卫瓒便对着那只兔耳朵温声说:“虽然没有记忆,我却想多看一看你。” 沈鸢这才放心,趴在他肩头,嘀咕说:“我也……” 卫瓒“嗯?”了一声。 沈鸢说:“没什么。” 卫瓒的眼神渐渐幽邃了起来:“那你也只能陪着我了?” 沈鸢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又忽得,“嗯?”了一声。 卫瓒却为防止人逃跑,将那小尾巴握紧了。 低声说:“那先将那些没做的事情……都补上吧。” 【番外梨树下完】 作者有话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