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、无论怎么样都想试一试。” 陈嘉禾咬牙道:“我不相信自己的爸妈,不相信亲戚朋友们,连自己都不敢盲目相信。可你们没有必要替我爸妈圆谎,没有必要陪我自欺欺人。所以——” “这是最后一次,要是有机会,无论付出什么代价,我都要把姐姐找回来。 “要是确实没有姐姐,我就下定决心,彻底忘记这件事,好好地生活下去。拜托你们了,帮帮我吧。” 他拘谨地站起来,再次礼貌鞠躬。 并且双手摸口袋,往外掏钱。 “这、这是我存的钱。” 一张,两张,五张,八张。 哇哦!穷社长嘴巴张得比鸭蛋还大。 可惜—— “钱就算了。” 呜呜,忍痛拒绝毛爷爷的诱惑,社长义正严辞:“毕竟我们创立社团的初心就是:无偿为同学们解决困扰,真正体现团结友爱精神!不用担心,你的委托,我们接受了!” “好、好的!” 好人!好人一生平安! 陈嘉禾感动至极。 祁放打了个哈欠:“我们要干什么?” 这话一出,其他三人面面相觑。 社长:闭嘴,我还没开始思考。 学姐:不想说话,保持神秘。 姜意眠:…… 反正没有其他思路,她试探性地说:“不然先去陈同学家看看?” 好!说得好! 看着大家立刻集体鼓掌,全票通过。 陈嘉禾在心里感到抱歉。因为他觉得,这个社团……果然还是很不正常啊!!第112章诡谈社(15) 人生在世,讲究眼见为实。 本来陈嘉禾健忘的毛病,大家知道就行,没有特别放在心上。 谁料第二天中午,患者本人当场示范。领着他们生生绕了五圈小区,上下走了几十层楼梯,那叫一个现实版三过家门而不入。直到想起放在书包里的‘备忘录’,才勉强认出自家的门。 为此,陈嘉禾迭声道歉,羞愧不已。 一边手忙脚乱给他们拿备用的室内拖鞋,一边对着厨房说: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 他事先打过招呼,要带朋友回家。 陈妈转过来一半的脸,眼神有些呆滞,语气平平地招呼了一声:“你们好,欢迎。” 被告知过后遗症的大家没有露出异样,回应得十分乖巧,然后跟着陈嘉禾走。 陈家内部格局近似一个长方形,玄关连着客厅,左边是两扇推门,隔开厨房;右边放着靠墙沙发。 沿客厅往前走进,细长的过道犹如枝蔓横生的树干,左一间书房,右一间储物间。走两步,左又一间次卧,右又一间主卧。房间有大有小,所以门的位置不一,倒也算得上错落有致。 借参观之名,陈嘉禾压低声音,向诡谈社成员们吐露自己内心的疑虑。 “因为经常需要搬家,我们家习惯能不买就不买。可想而知,家里闲置的杂物其实很少,没有必要用到这么大的储物间。可我妈特别坚持,无论搬到那里都要留出这样一个房间。我忍不住在想,这会不会是给我姐住的……” 他打开门。 如他所说,储物间的大小不亚于卧室。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,采光也相当不错,乍一看去好似有待入住的空屋,只有角落处堆放着几个纸板箱和一些清洁用具而已。 “最里面那间是我爸妈的卧室。” 他们走过去一看,竟然上着锁。 “他们有洁癖,不喜欢让别人随便进出房间。”陈嘉禾解释说:“除非我爸妈都在家,或者其中一个人一直在房间里。不然,他们出去的时候都会把房门锁起来。连我……都不能进去。” 这事确实不同寻常。 几人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:事出反常必有妖。 回到陈嘉禾的房间,打开空调,铺了张地毯坐下。 应要求,他找出家家户户都有的那么一本成长纪念相册,给他们看。 照片不多,十来张。 满月拍的艺术写真占两张,小学、初中毕业照片又两张。剩下的才是生活照,有在田里乱跑的,也有系着红领巾背书包的。其中,有一张似乎在公园拍的照片,引起姜意眠的注意。 照片里的小陈嘉禾笑起来没有门牙,推测年龄在七到十岁之间。一只手握着绿色舌头形状的冰淇淋,一手比成经典的剪刀。这不奇怪。 奇怪的是这张照片左侧边缘发毛,显然经过后期裁剪。而在陈嘉许的身侧,腋窝位置,一片花色的裙角隐约可见。 “你之前有看到这个吗?”她问。 第一次请人进自己的房间,社恐不自在地反而像在别人家,声音弱弱地:“这是我小阿姨拍的照片,我问过。她说不小心拍到路过的小孩,就剪掉了。” 理由站得住脚,姜意眠细细打量照片。 “你说姐姐大你三四岁左右,她高吗?” 社长正伸长脖子望着呢,一听这话,心灵福至:“虽说小学时期,女孩子普遍发育早,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。” !! 陈嘉禾对姐姐的了解来自模糊的梦境,根本没想过这个角度。他翻开备忘录——放着书签的那一页——找到相关记录,惊喜非常:“搬到现在这个家后第一次做梦,这里有写,她走到我的面前,我必须把头全部抬起来才能看到她的脸,可是看完就忘了。” 梦里的他年龄不过四五,足以说明他姐打小长得高。 “所以这个很可能就是我姐……?” 再次拿起照片,他几乎心脏一颤。就像身体里、头脑里空掉很久的部分,终于找到一点填补的可能。 学姐却捕捉到他话里暴露的信息。 “你不知道你姐具体长相。”陈述语气。 陈嘉禾心虚点头。 他记着一些细节,可真正关键的五官面貌,的确一无所知。 “那知不知道老家的具体位置?就你老梦到的那个地方。”社长问。 摇头。 两年以前住过的家庭地址? 也不知道。 这么说来,其他旧手机、儿时经历之类的东西。该查的查,该复盘也复盘了,这所谓的姐姐仍然不知姓名,不知年岁,不知长相,更不知来历去向、生平经历。 信息实在少得可怜,就算有心发动无所不能的网络与网友去找,也无异于大海捞针。没戏。 委托比想象中地更难办,气氛不禁冷冻一瞬。 社长抓耳挠腮,连狐大仙这种外挂都搬出来了,得到的回答却是:它遛弯儿去了。 可真是只精力旺盛的狐狸,居然又双叒叕尾随视奸好人们的生活去了!! 大家面有难色,连带陈嘉禾大气不敢出。 正值崩溃之际,学姐眉梢一挑:“你身份证、户口簿在哪?” “应该……都在你们刚才看过的‘那个房间’里,怎么了?” 他谨慎地用了代称。 “身份证上有户籍所在地,户口簿看家庭成员。” 一语惊醒梦中人! 对啊,怎么把这事儿忘了! “不过那边锁着耶,要想进去,怕是得——” 社长话到一半。 侧对房门而坐的姜意眠,余光察觉门把手轻微的旋转动作,立即道:“其实你没必要羡慕我们,独生子挺好的。不过,要是你真的这么想要姐姐,我们年纪比你大,学姐也能算半个姐?” 学姐背对门,看不清,但脑子在。 脸上:谁要做你姐?我不。 嘴上勉为其难:“对。” 房门一点一点关上,过了两分钟,社长假装去洗手间,回来比个OK的手势。 “我妈偷听我们讲话?” 陈嘉禾脸色一白。 仿佛下定某种决心,又像深深的失望。他踮脚打开上层衣柜门,从面包卷一样的冬被里摸出一把钥匙:“我……趁她睡觉的时候,偷偷去配过钥匙,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进去。昨晚我爸说过,今天中午要陪客户吃饭,不回来的。我本来想自己进去,但我妈好像……所以能不能麻烦……请……你们……” 瞧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。所以说,社恐是绝对没办法对别人提出任性要求的啦! “行了,不用紧张。反正你保证我们不会被报警拘留什么的就行。” 社长说了一个超烂的冷笑话,硬是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去。 钥匙在手,万事好说。 仅仅用上五分钟,人员分配完毕: 陈嘉禾负责吸引陈妈的注意力(建议就着刚刚的假话题往下聊,表示自己放弃寻找姐姐) 祁放被安排坐沙发,进可辅助陈嘉许,退可掩护其他人,称为机动增援组。 社长、学姐留在房间,前者擅长废话,后者分饰两角,假装三人交谈,以免陈妈起疑。 最后,姜意眠喜闻乐见地承担重中之重的核心任务:进房间搜索任务用品。 别问。 问就是她比学姐勤快,比社长机灵,并且理所当然地比祁放清醒。 “……” 委托人带着一点点抱歉、超级多同情,开始执行任务。 在社员们迷之或信任或欣慰的注视下,姜意眠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。 厨房里传来哗哗流水声,间夹几声对话。 她将钥匙插进孔眼,轻轻往左一转,内置弹簧发出‘咔登’的声响。 确定厨房那边没有反应后,推开门。 门背后隐秘的空间一点一点展现在眼前,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阴暗、闷湿。 窗户姑且不提,深色的窗帘布宛若两道严丝合缝的铁门,将阳光与风拒之门外。里面家具不算多,一张床、两个床头柜、两面挖墙打造的推拉柜,还有一个小的卫生间。空气泛着一股浓郁的被雨淋过的衣服的味道,轻微的酸臭,也像过期食物的馊味,不大好闻。 姜意眠走进去,反手掩上门。 床头柜里除了袜子就是贴身衣物。 想着一般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洗手间,她推开一扇扇柜门,事无巨细地检查,意外看到一个表面光滑的蓝铁皮箱。 箱子偏上方一块绿色屏幕,正中间一块银色键盘,罗列着数字1到9。纵然没有见过本土保险箱,光看这架势,不难猜到这是一个需要密码的机关盒。 既然用到密码,十有八*九就放着重要的东西。 但会是什么密码呢? 她俯下身,很快发现1、2、3、7这四个数字的圆键光泽格外暗淡,甚至有些褪色,露出了微微的铁底。 想来就是组成密码的基本数字了。 可惜密码位数、数字的排列方式还是无法确定。 输错密码保不齐会触发警告装置,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,姜意眠果断选择放弃。 视线环绕着整个房间缓缓游移,最终落在枕头底下。 在寝室的时候,常常看到小鱼从枕头底下掏零食,李婷婷打完电话也总是随手把手机往里面一塞。本着‘宁可错杀,不可错过’的原则,她抄起枕头—— 唔,空的。 果然什么都没有,撞运气失败。 平静接受结果,正要放回去,冷不防又想到小鱼往枕头套里放财神卡牌、日日夜夜求发财的行径,翻过枕头一看—— 啊,有了。 枕头背面有一处不自然地突起,拉开拉链,得到陈嘉许心心念念的证物:草莓发卡一枚。 这下房间真的搜无可搜了。 社长交代的身份证、户口簿,一样都没找着。姜·社团的希望·意眠想了想,又折回去研究保险箱。 1、2、3、7 她能联想到的组合只有212。 陈嘉禾的生日。 昏暗的房间,冰冷的箱子,陈旧的发卡。三者相互应照,不知怎的,姜意眠突发奇想,抬手摁下数字: 正是陈嘉禾反复梦到的那六个数字 咔哒,锁开了。 不光他们想找的身份证、户口簿在这,还有两堆厚厚的钱,几条金首饰。 她没有多看,按计划打开手机闪光灯,一样一样拍下来,再尽量原封不动地放回去。 咔哒。 短短半分钟,箱子锁回去。 姜意眠走到门边,还没拉,门先往里推进来。 “陈爸。” 祁放没头没尾地蹦出两个字,她居然瞬间领悟。 下一秒,隔着门板也能听到陈嘉禾稍显慌乱的声音:“爸,你怎么回来了?” 紧接着,社长、学姐都在说叔叔好。声音不远,说明陈爸应该换完鞋、往这边走来了。 从玄关到主卧的路呈直线,一眼便能望到底。现在出去肯定是来不及了。 姜意眠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祁放一把拽进床底下。 “不要说话哦。” 祁放说话的调很独特,不往上扬,而是像一只树祁放被丢进海里,懒得扑腾似的,慢吞吞往下沉。 这就导致他话里带着‘哦’这么娇软的语气词,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像撒娇。 反而像散漫的警告,透着一种‘反正告诉你了,听不听都随便’的无所谓感。 当然,这些都不是姜意眠迷惑的重点。 她真正想不通的是,明明说了这种话,为什么还要特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巴? 她想拿开他的手。 然而就在这时,门开了。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地板上。 或许是深陷敌营的危机感,又或是刺激感作祟,姜意眠感到心脏猛地一跳。 便顿时安静下来。 不再反抗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本来我想断在:顿时安静下来。 可是吧,怕你们以为眠眠的心脏就这样安静下来不跳了,默默补上一句:不再计较了。 但是!果然看起来还是很有歧义对吧?!!无奈摊手。jpg第113章诡谈社(16) 床底空间狭小,薄薄一层灰尘翻腾,为视野的所有事物添上噪点。 身后祁放的呼吸浅且缓慢。 衣领上某一颗纽扣恰好贴在后脖颈上,像一粒小小的冰。 透过指缝,姜意眠看见一双生着厚茧的脚。 来人好似一只健壮的狮子,沉沉地踩在地板上,绕着自己的领土反复逡巡后,直接走到柜子前。 哗啦。 他推开柜门。 输入密码,打开保险箱。 大约在那里站了两分钟,他转过身。 猝不及防地,一串钥匙掉到地上。 姜意眠屏住呼吸,眼看着男人一点、一点弯下腰,后脑勺对着这边,用食指勾起了钥匙圈。 这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,他捡起钥匙后往兜里一塞,径直走进卫生间。 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? 运气真好。 虚惊一场后,借着哗哗流水声,姜意眠偏过头,对祁放说了一个字:“走?” 祁放的下巴碰着她的额,皮薄骨硬。 说话的时候,热乎乎的气息像一团云雾,落在眼睫上。 “走不了。” 他说。 因为陈爸没在卫生间呆太久,几乎伴着他们的对话,已然双腿湿漉漉地走出来,坐到床边。 “爸,吃饭了,大家都在等你。” 陈嘉禾试图为他们遮掩,契而不舍地在外面喊话,咚咚咚敲着门。 陈爸纹丝不动地坐着。 他在干什么?想什么? 姜意眠有些好奇。 但没等她猜出个所以然来,突然,床垫受挤压发出轻微的声响。 下一刻,那两条柱子般平行的小腿之间,猛地多出一颗倒置的头颅,一双扁长空洞的三白眼。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。 * 被当场抓包了,姜意眠想来想去,怎么都想不出一个正当合理、能解释自身行为的理由。 祁放却不慌不忙地拉着她从床底下爬出来,站起来。甚至悠哉地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,然后抬起小臂,挥挥手:“叔叔好。” 陈爸的眼神冰冷至极。 “对不起,走错了。” 祁放低了一下脑袋,而后语气、表情都特别理直气壮地说:“那我们出去了。” 然后真就拉着姜意眠大摇大摆走了出去。 这下把门外的陈嘉禾都惊呆了,磕磕巴巴好半天,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你、你们怎么就这样……?我爸他、看到了?” “啊。”祁放睁着眼睛说瞎话:“叔叔人很好,他说没关系。” 姜意眠:…… 你确定? 更离谱的是,陈嘉禾可能也想不到别的可能,居然真的被说服了。 “那就好。” 他以为他们急中生智,找到借口脱身。虽然着急知道行动结果,但这里显然不是追问的好场所。陈嘉禾控制住情绪,继续喊他爸吃饭。 十分钟后,陈爸姗姗来迟。 这顿饭做得意外的丰盛,共七菜一汤,有鱼有肉,味道没得挑,一定程度上令他们对陈妈改观许多。 比如一向讨妈妈辈欢心的社长就在想:多美味的午饭,多热情的阿姨!要是没有那悲催的后遗症作祟,阻碍情感交流,保不准他们能聊得多开心呢! 不过,照商量好的,他们还得在饭桌上试探陈家爸妈来着。 社长眼珠转来转去,率先丢出话茬:“阿姨您烧的菜也太好吃了吧?不像我家,我爸妈、我、我姐厨艺没一个行。要是您不嫌弃,干脆我以后天天来这蹭饭得了。” 学姐毫无情感地念台词:“我要是你姐,就让你吃水煮青菜。” 姜意眠:“你们都有姐姐?” 接下来该轮到祁放了。 睡眼惺忪的祁放不晓得被谁踹了一脚,含糊接上一声:“嗯。” “你们真好,都有姐姐,我……我经常做梦,梦到自己有个姐姐,可惜现实跟梦都是相反的。要是我真的有姐就好了。爸,妈,你们说是……吧?” 陈嘉禾磕磕绊绊地说着,一边转头去看他爸妈。 桌上其他人同样侧目留意。 自从谈及‘姐姐’这个词,陈爸、陈妈活像刹那间灵魂出窍。一个佝偻腰,嘴里还含着筷子和菜;一个捧着碗,左手放在膝上。 两人皆维持着姿势,不动,不吭声。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,光用那双麻木无神的肿泡眼,直勾勾盯着他们看。 “爸?妈?” 陈嘉禾轻声叫,还摇了摇手。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反应。 大家这才切身体会,他说过的‘提起姐姐,家里气氛会很怪’是什么意思。 低头,快速解决完一顿饭。 跟雕塑状态的陈家爸妈道别后,他们简直像逃命般飞奔下楼,气喘吁吁。 “你、呼、你爸妈那个样子,要多久缓过来?” 陈嘉禾情绪低落,表示短则十几分钟,长则……不清楚。 见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,大家默契跳过,进入信息梳理环节。 结合陈家爸妈的态度以及找到的发卡,姐姐存在的可能性up 陈嘉禾梦里的数字是保险箱密码,梦的靠谱性up 唯一的坏消息是,户口簿里没有姐姐的相关信息。 根据姜意眠回忆,户口簿封面鲜亮,纸张质感很新,很可能是近年补办的。 假设姐姐确实有,那么简单明了三种可能: 1、姐姐不是亲生的姐姐(表姐、堂姐、邻居姐姐等) 2、亲生姐姐因为某种关系不在户口内(学籍问题、计划生育、后期迁出等) 3、经百度,死者户口会被注销,补办后户口簿上不再有死者信息。 不消说,第三种可能性的列出,对陈嘉禾堪称毁灭性打击。 但想真正找到答案,还得去一趟老家。 陈嘉禾的户籍地址远在五百公里之外的U市小县城,动车还要两个小时。何况他跟姜意眠都没有身份证,光靠学生证,估计连长途大巴都坐不了。 “这事我想办法解决。” 社长豪气万千拍拍胸膛,包揽走任务,解决第一个小难题。 接下来是时间。 从B到U市来回一趟,车程七八个小时的车程打底。加上走访调查,半天未必拿的下来,肯定得做好耗上一整天的准备。 其他人没关系,唯独陈嘉许家里管得严,就算周末也不允许晚归。 所幸学姐查阅校网,及时发现下周三、四、五三天连办秋季运动会的消息,第二个难题自然迎刃而解。 “你们应该都没有体育特长吧?周三要搞开幕式,班级里点名,我们挑周四走好了。陈嘉禾你就跟你爸妈说,你被老师任命文娱委员、体育委员或者后勤组组长什么的,提早开始画海报、弄横幅麻痹一下他们。至于具体怎么安排,我到时候再在群里通知。” 一番细碎交代完,人已经走到学校。 高一楼在东边,陈嘉禾一个人走;学姐打算回寝室补眠,干脆利落地分道扬镳。 就社长不务正业,吵着中午没吃饱,要搜刮祁放的零食熬下午,所以屁颠屁颠跟他们走。 午休时间没过,这会儿学校里安静。 高二(7)班在楼梯道出来的第一个班级,他们一上来,就瞧见班级门口杵着一个男生。 ——准确来说,其实是蹲着。 双腿对折,胳膊抱膝,脸埋在手背里,整个人尽可能缩成一团的那种蹲法,看起来特别像无依无靠、流落街头的小孤儿,动作间自带委屈无助滤镜。 “谁啊?这不挺帅的嘛?” 社长将其自动归类为伤心失恋人,深沉感叹:“可惜比不上我,身高也比祁放差点。” 祁放眼都没睁:“不认识。” 姜意眠扫了一眼,刚想说这人不是他们班的,没见过。 那人却抬起头,遥遥地看过来。 当目光对上她的时候,对方那双恹恹暗淡的眼睛仿佛一朵陡然炸开的烟花,光亮猝不及防地倾泻出来。雀跃、依恋、满足,有其他一些难以分辨的情感混杂在一起,浓郁得令人心惊。 他一下站了起来。 “不是说不认识吗?” 社长丈二摸不着头脑,眼睁睁看着男生深一步、浅一步——好像三岁小孩不会走路似的——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来。 不。不不不不不不。 不是朝这边,而是朝小姜走来!那人眼里压根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好吗! 而且一边走一边伸出手!这种小孩撒娇求抱抱的姿势是闹哪样?? 他震惊得来不及阻止。倒是祁放反应快得出奇,随便伸手那么一推—— 可怜的、身高至少178打底的踉跄小孩连连后退,差点摔倒在地。 “呃,你没事吧?” 作为社长得为社员行为负责。 社长没骨气地跑过去扶,怪家伙却抿了抿唇,看都没看他一眼,又一次笨拙地往前走。 “眠眠。” 那怪家伙低低地喊了一声。 眉眼可怜巴巴垂着,语气却生硬平板,像机器人。 “贝。” 嘴巴里又蹦出一个字,音调模糊,听了好几遍都分不清到底是bei还是pei。 看来发音也不合格,说话不行。 转眼间,男生再次走近。 祁放似乎不喜欢他,还要推,被姜意眠先一步拦下:“我认识他。” 祁放定定看了她几秒,哦了一声。 没有阻拦,男生终于艰难地站定在姜意眠面前,伸手攥住她的一片衣角。 “我,贝,眠眠,忠,泉。” 人类的身体好难操控。 裴一默着急,急到快要生气。说得舌头都快打卷了,就怕眠眠认不出它。 但眠眠一句轻轻的:“我知道,不要着急,慢慢说。” 奇异地抹平所有的负面情绪。 它不禁低下头,习惯性用额头去碰她的额头,像它认知里的犬类动物一样,毫不避讳地表现自己对主人的喜爱。 然而这毕竟是公共区域,教室里听见动静的八卦小能手速速到位。 “我的天,我精神错乱了?这是黎俊?” “哪个黎俊?” “就那个黎俊啊。” “卧槽,那个黎俊!他怎么跟……姜……姜意眠靠这么近?这俩好上了?我还以为他来找李婷婷的,难道他们分了?什么时候的事,我怎么不知道?李婷婷怎么没发疯?” “其实你们仔细看看,会发现这是四个人的故事。” “?原来祁放也在啊,这都凑成四角恋了,真几把刺激!” ……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着。 起初姜意眠听不懂暗号,什么这个那个黎俊。直到李婷婷三个字入耳,她恍然大悟。 该不会…… 这未免也太巧了。学校里这么多人,怎么能偏偏附上李婷婷的男朋友? 以对方张扬的性格,撞见天天煲电话的男朋友跟讨厌的女生拉拉扯扯,确实非得闹得天翻地覆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