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子白。 一字之差。 对方身穿浪漫港高级中学的校服前来投案,而姜意眠自始至终,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神色。 老三看在眼里,问:“意眠,是你认识的人?” 姜意眠点头:“隔壁班男生,学校里很有名,我听说的名字是季白,但应该是同一个人。” “简单,是不是一个人,找人查个户口就知道。” 小六这方面有门路,一转身打起电话,十分钟后收到回复。 “本名季子白,别名季白,难怪。” 他嘶声:“别名是记在户口本里的,没上身份证,我只知道日常生活、口头上都可以用,学校档案那边就不清楚了。我朋友说,他儿子跟季子白一起参加过省青少年书法大赛,那时用的名字还是季子白。” “亲属关系怎么样?”老四问。 “妈妈叫柳凝霜,开麻将馆,他爸在他出生之前去世了。” 柳,又是这个姓。 老三有些疑心,生活周围少见柳姓,难道浪漫港里很常见? 姜意眠则想,不对。 要说季子白没有爸爸,妈妈仅仅是一位麻将馆主。 这并不符合学校同学们亲眼所见的,他家住高档小区,永远豪车接送,打扮气派。 而照犯罪集团分子所说,结合对方安插的人手质量,足以表明,真凶的生父有钱有势,来历不小,并且心思缜密、手段狠辣,相较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这样的人物,查不出身份才是对的。 甚至有可能,连他们轻易查出的柳凝霜,也不一定真的妈妈。 ——季子白。 在他现身之前,姜意眠约有九成把握,是他。 如今他真的来了,堂而皇之说出那样的话,无异于回应她的挑衅,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解读的语言,向她承认身份。 “我就是你要找的人。” “我来了,你能怎么办?你能给我的生活添加什么乐趣呢?我好期待。” 这是季子白真正在说的话。 他如此自满。 如此不把他人放在眼里,明知陷阱,仍施施然一脚踩进来,绝对不是真心实意,准备认罪伏法那回事。 他一定预留了退路。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? 无论专案组能否找到证据制裁他,无论这个副本是否继续运转,命案是否继续发生,姜意眠想,对她而言,这次是真的快结束了。 “现在几点?” 她骤然发问,声音轻软。 “九点半。” 小六关切道:“眠眠,你饿不饿?今晚估计没那么结束,说不定还有事情问你。不然我去买碗面,来个夜宵提提神?” 九点半,离系统重新开启,能够重新作答的时间还有三个半小时。 想到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吃到这个时代的食物,姜意眠摸了摸平整的小肚子,竖起一根手指:“加一个大排?” 小六:“还要不要别的?” “那,再一个鸡腿?” “行,还要么?” “荷包蛋。” “没问题!” 沉浸在好歹有人来自首的欣喜中,小六爽快得不得了。 姜意眠当然不会拒绝。 不知不觉之间,这原本朴素低调的乡间小面,一不小心被他们加成一碗有荤有素、顶配级别的奢华刀削面。满满当当一大袋,差点塞不下。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装汤的大铁碗,放进去。 鲜美汤汁四溢,勾人的香气扑面而来,无疑是深夜里最好的安慰。 一场游戏结束前完美的落幕。 “谢谢。” 姜意眠接过筷子,认认真真、斯斯文文地夹起一筷子面条,咬断。 情绪罕见的高涨,欢喜眯起眼眸。 同样吃相斯文的还有老三,不发声,不漏汤。 一个房间内就小六、老四两个不讲究,滋溜滋溜大快朵颐,三两下把面送进肚子,满足得大打饱嗝。 “饱了。” 吃饱喝足,他呈大字型摊在办公椅上,忍不住好奇心发作。 季子白真是虎鲸? 他们苦苦追查大半年,快把浪漫港翻上一遍都没能找到的连环杀人犯,居然是一个学生? 怎么想,怎么不可思议。 不过蒋队审问到现在还不结束,说明对方确实有可疑点,确实有可能是虎鲸。 可疑在那里? 他是怎么做到的连杀七人? 有没有同伙,以什么标准抉择受害者,为什么绑架眠眠又放她安全离开,为什么出现在这里? …… 受太多问题困扰,小六实在坐不住,拉上老四想下楼偷听审讯。 反正老三天生没有好奇心。 他想着,让老三留着照顾眠眠就好。 但很意外,老三闻言,给面袋子打了个结,说:“我也去。” 真,天要下雨娘要嫁人,向来无欲无求无情绪的老三,撞上学生杀人犯,居然也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? “你走了,谁照顾眠眠?” 被点名的姜意眠抬头,“没关系,我自己可以。” “你确定?”小六有些心动,又不太放心:“万一你饿了渴了,想去洗手间怎么办?没个人看着你不行。” 姜意眠回:“有事我可以喊你们。” “也对!” 不就楼上楼下么,这老房子,没那么好的隔音。 “那你慢慢吃,有事喊我们,打电话也行,我有短号,比他们的方便,打我的啊。” 小六边说边往外走。 姜意眠应声,挥手,说上一声:“谢谢。” 他回过头,笑得阳光:“不就是一碗面,这么客气,还带谢两回啊?” “没事。” 误以为小姑娘在为结案离别而忧愁,他郑重许诺:“我找领导说过了,这回专案组解散,我还留在浪漫港,以后天天给眠眠买好吃的。还有深哥、老二、老三、老四老五他们,一个跑不了,都得买。” “好了,不说了,我去看看到底这么回事,你慢慢地,别噎着。” 说完,他下楼去。 姜意眠夹起荷包蛋,慢慢咬着,无声说了第三遍,谢谢。 “系统086。” 吃碗面,时针与分针恰好重叠在12的数字上。 面对空无一人的会议室,姜意眠兀然出声:“人体艺术系列杀人案,真凶的名字是,季子白。” 【冷却时间结束,系统已重新开放,您正在使用第二个单元时间作答机会。】 【回答正确。】 * 【恭喜您成功通过第二个副本,听见死神的声音。】 系统宣布结果后,姜意眠缓慢眨眼。 连续七次。 墙上秒钟咔咔走动。视线范围内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,什么都没有改变。 她扔在副本之内。 姜意眠:“系统出错?” 【检测完毕,系统正常运行中。】 “副本还没结束?” 系统:【您已成功通关,副本已结束。为更好的体验后续剧情,本次采用沉浸方式观看,请问是否需要跳过?】 啊,后续剧情,差点把这个忘掉。 “不需要。” 【不跳过后续剧情,命令执行。】 【已抽离您的个人意识,已成功创造您的虚拟形态,已恢复视觉,您可在限定范围内自由移动,自由探索,自由选择离开副本的时间点。】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,视觉去而复返,会议室里的景象跃然眼前,一切突然都清晰、刺眼得可怖。 她竟然被这么多没有生命的人类造物包围着。 砖头,瓦块,天花板,桌子,椅子,茶水杯碟。 原来有这么多。 大大小小,高高低低,层层叠叠,无时无刻不将她包围,令人产生一种极其怪异的不适感。 也许只是不习惯? 姜意眠揉揉眼睛,花上许久才慢慢接受这个可视的副本世界。 低头,她发现姜同学的身体软软伏在桌上,微卷的长发如逐渐枯萎的枝条一般散开,坠落。 皮肤已冰冷得不具备生存可能。 “姜同学死了?” “还是,她根本没有活过?” 面对这类问题,系统一律回答:【抱歉,无法理解。】 没关系。 也许根本没有必要深究存在性质。 毕竟只是一个游戏而已。 打量自己半透明的身体,可以自由穿过桌椅、头发、衣料,实体范围里,只除了人的身体,稍微一沾,双方皮肤泛起青黑色的痕迹,需要好久才褪去。 挺好玩的。 姜意眠下楼,经过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的一楼办事大厅,轻松找到派出所唯一一间审讯室。 小六他们挤在外面偷听。 她越过墙,直接进去,这才真正见到所谓的杀人犯,绑架犯,以及学校捧在掌心的天才。——季子白。 皮肤泛白,头发深黑。 他身形清瘦,松松套着一件校服,拉链懒懒悬在锁骨下。 破落的审讯室荒废已久,正中垂下系绳的灯泡。 那一点昏黄跃动的光,落在没有温度的金属拉链上,反称那两根突起的骨头,犹如两块长坏了的石头。 形状奇特且扭曲。 但不可否认的是,季子白的确长得好看。 当姜意眠踏进这方寸之地的刹那,他似有所觉般,转头过来。 一张脸清俊干净,眉目疏淡。 身上有种湛湛青空般难以言说的韵味,大抵是未长成的少年气。 皮相很好。 偏偏视线肮脏。 当季子白一眨不眨望着斑驳的墙,好似望着她,破开伪装,一瞬扼住咽喉,将她拖进他的地狱里,亲吻,拥抱,共同缠绕着沉进无望的深渊,再缓缓、缓缓地溺毙。 ——这就是一个天才杀人犯的眼神。 散发着催眠一般迷幻的东西,无色无味,深入骨髓。 “嘿,小兔崽子,搁这儿问你话呢,你看哪?” 不满杀人犯的走神,老五一拳捶桌,打断长久的注视。 季子白转回视线,侧脸笼在虚影里,线条漂亮得接近艺术,好像并没有发觉某个无形的存在。 意外么? 姜意眠走近他,指尖在他光裸的后脖一点。 不祥的黑色圆点瞬间浮现,他没有反应。 她等两秒,又戳他的手指头。 季子白似乎本能地蜷起小指,没有过多关注,指尖部分莫名漫起的青黑。 “臭小子,前话搭不上后话的,别想糊弄警察。就前面那些问题,再问你一遍,态度给我放端正点,想好了再说话!” 老五翻看自己的笔记本,语气不耐:“什么名字?”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。 没想到他还算配合:“季子白。” “今年几岁?” “16。” “跳级是吧,可把你给能耐的!说说,你为什么来这?” “我说过了。” “让你说就说,废话这么多干嘛?” “……” 季子白倦倦垂下眼睫,一副无精打采、倍感乏味的模样:“找姜意眠。” 老五用力啧一声,瞟一眼身旁的蒋深。 “找她干什么?” “她想见我,我就来了。” 眠眠。 他掀了掀唇,无声,念出这个昵称的时刻,仿佛联想到什么蒙尘的瑰宝,一个他独有的洋娃娃,那么精美又大胆,使他爱不释手,不禁笑出声来。 蒋深眸光暗沉。 老五脸色也有一点变化。 数来数去,反倒姜意眠这个当事人,过去的事已经过去,就当被狗咬过,没什么好计较,省得给自己不痛快。 “你来自首?自首什么?你干了什么?”老五接着问。 “杀人。” “说清楚点,你杀了谁?” 季子白想了想,“一个小胖子,一个骑自行车的女人,一个老人,还有,眠眠的爸妈,说她坏话的同学。大概就这些。” “你个龟孙儿,我可真是——”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! 饶是老五这种没心没肺没心肝的家伙,也不免翻个大白眼。 “为什么杀这些人?他们哪里招你惹你了?” “没有。” “行,无差别行凶,随机杀人是吧?” “不是。” 季子白说:“我喜欢杀人,无所谓杀谁,只不过有人建议我,反正都要杀,不如杀这些,比较方便。” “那个人是谁?” “家人。” 老五纳闷:“你妈?” 他漫不经心:“一个不存在的人,你们找不到他。” 这说得什么破玩意儿? 难不成指他死了十六年的爸?托梦给他指定下手对象? 老五丈二摸不着头脑,见蒋深做了个手势,换一个问题:“你说你杀了这些人,怎么杀的?” “就那样杀的。” “凶器藏哪儿了?” “忘了。” “你一个人杀不了这么多,是不是有帮凶?” “可能有。” 又来这招? 刚才就被这么糊弄过,老五烦不胜烦:“给我说人话,说清楚,到底有没有?” 季子白立刻改口:“可能没有。” 摆明逗着他们玩。 死性不改的东西! 老五窝火地一甩本子,圆珠笔飞过上空,狠狠划过季子白的手背,破皮了。 他神色寡淡,好似一滩死水,不在意疼痛,只忽然开口道:“我要见她。” 她是谁,不言而喻。 老五想也不想:“人家可不想见你!” “——她当然想见我啊。” 季子白施施然抬起眼。 “我喜欢她,她也喜欢我,所以她才找我来,这是我们的游戏。” “你们永远无法理解这个游戏,我不怪你们,毕竟像你们这种人才是多数。” 他语气极为冷漠,还有些高高在上、理所当然地说出:“我,习惯了。”四个字,字字透着轻蔑。 仿佛他是更为完美的造物,高高在上,俯瞰着他们这群渺小又愚昧的物种,不过是一个错误,一场笑话而已,有什么好怪罪的? 高级动物向来不在意低劣物。 因为他们生而优越。 类似这种发自内心对他人的漠视,如同厨师面对砧板上的鱼肉,理直气壮地将它们开肠破肚,碎尸万段的傲慢,蒋深只在一个地方见过。 那就是虎鲸系列案里被凶手肆意摆弄的尸体。 因此不需要其他证据,无需口供,他已经百分百确定,季子白就是凶手。 一个未满十八岁、高中尚未毕业的凶手。 可笑。 蒋深猛然起身,视线低下去凝视季子白,对老五说:“你先出去。” 他没头没尾地下命令,所幸老五不是小六。 老五脑筋快得很,光眼珠子来回转上两圈,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,拍拍屁股,留下一句‘悠着点,别打死人哈’就走。 姜意眠短期内不想见血,也抬脚走。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,锁上,过不到两秒,里头落下咣咣当当碰翻桌椅的声音。 以及拳头打在身上,噗噗噗的一声声,听得人牙酸肉疼。 “怎么出来了?” 小六迫不及待地围上去问:“里面什么情况?” 老五简单描述一番,视线从左看到右,再从右看到左。 “你们把意眠给整哪去了?” 他指指门,“那小兔崽子说不准脑子有点毛病,盯着小姑娘不放,一口一个要见她的,不知道打什么主意。你们别瞎凑热闹,快把人给看好,不然冷着热着,待会儿老大揍完那个,再来揍你们这一个个。” 小六舍不得走,嘟囔:“我就想听听,到底什么情况。” “没一个沉得住气,切,一会我偷偷给老三打电话,你们在楼上听着,行吧?”老五一脸嫌弃:“上去上去,赶紧的。” 小六满足了,兴高采烈往上跑。 然而。 没过三五分钟,他脸色惨白,又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。 “怎么又来个?你个说不听的小六,我怎么就——” 以为他死性不改,非要亲耳听审讯,老五骂骂咧咧地,被打断。 “老、老五,眠眠她——” 双眼瞪得大大,小六握紧拳头,止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。 “什么东西?”老五忍不住催:“眠眠怎么了,你看着我发愣干什么,说话啊?” 好像过去一个世纪,小六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无力至极。 “眠眠死了。” “一点气都没有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凶手日记: 【我要见你。】 ps:不要揍我!!我真有同学,高中同班,大家日常都叫她xxx。直到毕业了我才知道,原来她叫xx,只是曾经跟老师说过自己名字有错(乡下地方登录姓名和出生日期经常出错),请老师喊她xxx就好。第29章听见死神的声音(20) 太突然了。 就连姜意眠本人,都觉得那具身体死得猝不及防,何况别人? 老五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,就是连同小六一起破门闯进审讯室,合力摁住正在使用暴力手段的蒋深。 “放开。” 他语气森冷,指骨沾着肮脏的血。 小六焦急得要哭:“别打了哥,你快上楼,快点!” 待他小声说出那件事,蒋深一把甩开他们,以豹子一般的速度俯冲上数十台阶。 会议室恰在审讯室的头顶。 站在这里,恍惚之间,隐约能听着一个个惊呼,一声声情绪失控的叫喊,姜意眠,姜意眠。 一声比一声大。 他喊,眠眠。 仿佛打五脏六腑里发出来的声音,一个字、一个字,一横一竖哗哗淌血。 “草他奶奶个熊,这都什么事儿!” 想起刚才蒋深那副要命的表情,老五一巴掌拍在自个儿脑门上,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季子白,直接拽着小六出来。 他的手也有点哆嗦,摸烟的时候接连掉了两根,直到第三根才点燃,夹进嘴里。 呼—— 深深地吸上一口,吐出一口烟雾。 头脑迅速冷却下来,老五对着小六,先是恶狠狠地说了一句:“当初我真不该瞎起哄,我他妈脑子有坑! “别看我这把年纪,我还是这两年分他手底下才混出来那么一点名堂。蒋深这人,冷骨头,甭管你用刀用枪怎么砍怎么打,他是从来不往后退的,所以队里不说年纪资历,没有一个不服。我跟着他这么些年,还真没见他这样过。” 其次交代:“我看他一个人不行,我得开车陪着走一趟医院。老三做事稳当,他爸经常上医院,交什么手续费都熟门熟路,他跟我们一块。 “我刚才看了,庄有良的人没走干净,你、老二、老四得留在这,千万可得把里面这龟孙子看好了,一点名堂都不能出。” 他说得头头是道,布局很正确,小六心里清楚。 可他压根听不进去。 “是不是我、我不该下来的,我为什么要凑热闹,我、我真是有病,永远做不好事情,难怪到现在都没出息。 “姜叔是这样,眠眠又是这样。要不是我提议让他们介入这个案子,说不定他们现在全家人都好好的,说不定根本就不会——,呜。” 他双眼通红,这么大一男人,眼泪说掉就掉。 啧,难怪都说世事无常。 谁知道好好一个人说没就这么没了呢? “成了,别哭了,多难看,还没个准呢。” 老五受不住这套,余光瞥见蒋深抱着人往后门走。 他身侧垂下来的一条手臂,细而纤长,青白又僵硬,一看就没得救。 但为了哄哄小年轻,他故作淡定:“小姑娘吃好睡好,又没什么娘胎病。就你们下来这十来分钟的档儿,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去了?有这劲哭哭嚷嚷的,还不跟我去开车,送医院检查,说不准还来得及!” “好、好,我开车,我要开车。” 小六手忙脚乱地跑过去。 老五交代一番,审讯室钥匙往其他组员手里一丢,跟着跑。 姜意眠停在原地,看着他们离开。 又看着老二、老四带着复杂的表情走进会议室。 到底怎么一回事? 好像没有外伤,房间里窗户上锁。 明明他们就在一楼,离楼梯不远,没看见任何人上楼,也没听到异常动静。 为什么一条生命悄然而逝? 他们一人拉一把椅子坐下,眉心紧皱,满脑子困惑,谁都没有心思搭理对面的季子白。 只有一个派出所的警员推门进来,视线横扫而过,不经意瞧见他就坐在那儿,不大出声,眼角一块淤青,一下一下擦着自己沾了灰的袖口。 慢条斯理地。 隐隐带笑地。 擦着。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受袭上心头,警员愣愣走神,被叫了四次都没有反应。 直到姜意眠推他一下,脊背生凉。 他回头一看,什么都没有,才啊的一声:“什么?” “我问你来干什么。” 老四神色肃穆:“你应该知道,这里正在进行审讯,没事不要随便进来。” ……也没见你们在审讯,光打人去了吧? 警员腹诽着,还得把话传到:“那个学生的老师家长赶过来,还有律师,在外面吵着要见他,说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来的。外面电视台抢着播。 “所长说老师就算了,问你们,到底要不要让他阿姨进来。” 老二想也不想:“直系亲属得批准,不是直系不能见;律师要交文件,提申请。人是来自首的,审讯还没完,一切按流程来,过两天再说。” “可是——” 老四电话响起。 省厅打来的。 他接起,对面说话的人,居然是厅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