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!”陈同学突然兴奋:“我知道,那个社副社长巨漂亮!” 关注点一如既往地歪。 “对了,你有兴趣的话,下午社团活动课让祁放带你去看看啊,他就是诡谈社的!” 不等回应,热心的陈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双手揪住姜意眠隔壁桌同学的衣领疯狂拉扯。 而那位睡功出神入化的同学则是坚持两分钟有余,迷迷糊糊抬起脸。 “祁放,下午去社团不?带你新同桌一起啊。” 祁放的回答是‘咚’一声瘫回课桌,活像没有骨头的橡皮泥,一只沉迷冬眠的熊。 “他答应了,到时候你跟着他走。” 陈同学万分笃定,弄得姜意眠倒有些半信半疑。 真的答应了? 明明刚才……连眼睛都没睁开吧? * 高中生的日常无非上课。 语数英,政史地,物化生,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,课本翻开一页又一页,绝大多数授课内容对姜意眠而言都很陌生并且低效的。在她的时代,似乎很多基础知识并不需要亲自学习,而是直接输入记忆、输入程序。 人们只愿意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掌握最核心的技术。 到了下午第四节课,前十五分钟是班会,班主任毫不例外的忘记她的存在,当然没有提换座位的事情。照例一通大道理激励大家年轻奋斗之后,剩下半个小时才是社团时间。 祁放嗖一下站了起来。 “你好。” 姜意眠尝试打招呼,可他低垂着眼皮,压根没有看她,打着哈欠自顾自往班级对面那幢教学楼走去。 ……又被忽视了吗? 这具身体的存在感简直低到令人发指。 她不动声色地跟上去,一路目睹摇摇晃晃的同桌撞了两次柱子,三次墙,以及n次差点被绊倒、被撞倒的场景,后知后觉另一个可能:他这是在……梦游? 无论如何,能去社团就好。 学校对课外活动确实上心,专门空出一栋楼供社团活动使用。底楼通通划给热门社团,人来人往挤到不行。诡谈社大约属于冷门中的冷门,活动室被安排在顶楼最靠里的位置。 跟着疑似梦游的祁放走两步台阶、打一个哈欠,足足花了十分钟才爬上六层楼梯。还没走到诡谈社,远在走廊之外,就听到一阵哭爹喊娘的哀嚎声:“别啊大小姐,好好的说什么退社,多伤感情啊!这可是我们共同建立的精神家园,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?!” “放手。” 走近了,只见一个大夏天套着秋季长袖校服的女生冷着脸要走,衣角却被刺猬头的男生死死拽住:“不就是塔罗牌吗?不就是想占卜吗?刚好我饭卡丢了三天了,不如你替我占卜一下,破案请你一顿早饭怎么样?” 女生冷漠:“放不放?” “两顿?三顿?四顿,不能再多了!” 男生满腔悲愤,扭头瞧见杵在门口的祁放,震惊:“你你你怎么来了,也想退社?我实话告诉你们,就算今天我死在这里,尸体被你们踩在脚下,你们也休想——” “有人入社。” 祁放懒懒地打断,并顺手提起小跟班的后衣领,一推。 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推进门的姜意眠:…… 原来没有在梦游哦。 “新社员你好!”刺猬头双眼一亮,“我是社长杜明,她是副社长——” 女生打断:“我退社。” 社长:“这个冷笑话真不错哈,她叫——” “非要叫就叫A学姐。”女生语气冷淡,校徽贴着胶布,把名字一栏遮得严严实实。 社长傻笑:“她有保持神秘感的怪癖,理解一下。” “我听得见,白痴。” “嘿嘿,同学你填下表格,我先介绍一下社团!” 诡谈社,诡异的诡,谈说的谈,顾名思义就是研究反常传闻的社团。一般来说,全校师生都可以通过门口调查箱,网络贴吧、邮箱以及学校论坛向我们发送委托,分成灵异向和一般向。 然后我们接受委托,不择手段找到骇人听闻的传闻背后的真相,最后再以文字方式回复委托人。怎么样,是不是酷毙了?!” 社长越说越激昂,仿佛即将张开隐形的翅膀翱翔天际。 下一秒惨遭打脸。 “社团成立一年接到三个委托。第一问教导主任是不是真的地中海戴假发片,第二问校草李成培有没有脚踩两条船,第三问怎么吃自助餐才性价比最高。” “还委托。”学姐冷冷一笑:“呵。” 社长顿时从天空摔落,沦为霜打的茄子。 “也、也没那么糟糕。”他抓耳挠腮,心虚不过一秒:“其实我知道,你是为了塔罗牌,祁放是为了找个能睡觉还给活动分的地方。你们的初衷都不是诡谈,加上那么长时间没有接到像样的委托,所以想退社。但是!我有一种预感,今天我们一定能接到好委托! 我们打个赌吧,如果这次的调查活动还是让你们觉得无聊,我保证再也不拦着你们退社。如果还不错,以后就不提这件事了,怎么样?” 学姐面无表情。 祁放早就闷头大睡。 “不说话就当你们同意啊,我这就摸箱子去。” 活动室外放着铁皮箱,不出意外,空的。 “时代进步了,大家都喜欢网络下单。” 社长一点都不气馁,摆弄起手机:“让我们先看看邮箱……嗯,学校贴吧我可是小吧主,肯定会有委托的……啧啧啧,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帖子,一天到晚就知道讨论情情爱爱,早恋能比诡探有意思吗?没有就没有吧,反还有论坛……当初为了保证质量,我可是花费三天三夜特别建立了诡谈板块……” A学姐抬起脚刚要走,耳边爆发出一声:“有了!” “我没看错吧!有了,真的有正经委托了!!” 社长激动得原地跳脚:“你们看,两个小时前发的论坛新帖,音乐教室的哭声!” * 七点,晚自习开始,姜意眠借着课本的掩饰,悄悄浏览论坛。 【诡谈委托】:音乐教室的哭声 【匿名用户】:没发错地方吧? 我是今年入学的高一新生,我妹妹在附小读三年级,他们学校有个挺著名的传闻:每到九月份,每天晚上八点半,博知楼五楼的废弃音乐教室里都会传来小女孩的哭声。 起初我没有当回事,以为小孩子编故事。但上周五班级开家长会,爸妈有事,我替她们去。 班会开到六点半,快要走到家才发现家钥匙落在抽屉里,我带着妹妹折回去,路上还买了牛肉羹。到学校八点半吧,进去的时候保安非要陪我们一起,当时就觉得怪,不过没多想。 妹妹的教室在五楼,差不多在楼梯口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。一问才知道,以前学校里好像死过一个小女孩,她死之后就有了哭声,陆陆续续也有将近十年了。学校一直想把教室拆掉,可拆教室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生病。 后来私下试过请风水大师、民间道士,他们都说不能动教室,不然小鬼放出来会更肆无忌惮。所以最后学校只能把整个六楼、四个音乐教室一起封掉。 听说诡谈社是接受委托调查真相的社团,应该不收钱吧?我想知道音乐教室里发生过什么事,小女孩为什么要在哪里哭。就交给你们了,找到答案之后记得回复这个帖子? …… 今天星期四,社长当机立断,要求全社团不计一切代价从晚自习溜走,今晚八点十分在食堂旁边的小花园碰头。 A学姐对委托本身兴致缺缺,但好歹塔罗牌的用武之地。她勉强答应参与活动,在此之前,还在□□讨论群内发布长长一段对此次行动的占卜解读。 五分钟后,社长:【好!塔罗牌就是牛!】 A:【呵呵。】 社长:【……祁放的手机还是小姜在用吗?记得提醒他晚上要集合,别睡过头。】 姜意眠回复:【好。】 这具身体的家人其他方面准备得相当充分,不知怎的,偏偏遗漏这个时代生存最重要的两样东西:手机和现金。 迫于无奈,她不得不借同桌的手机翻看帖子,与社团保持联络。 “祁同学。”她转头,拍了拍祁放的肩膀。 祁放发出一声睡意浓浓的气音:“……嗯?” “社长让你注意不要睡过头。另外,手机还有72%电量,可以再借用一下吗?” 祁放:“嗯。” 转眼又是睡到昏厥的模样。 姜意眠打开网页,在搜索栏里输入:鬼,屏幕上立刻蹦出一堆网页、恐怖图片和视频。 她一一点进去,想尽快了解这个陌生的概念。 无意间点进一部电影,大致内容为多次被堕的女婴反复遭受轮回之苦,一怒之下寄生在弟弟的身体上,对父母展开一系列恐怖报复。 片段放到最精彩的剧情点,背后传来一句幽幽的抱怨:“屏幕太暗了,我都看不清。” 姜意眠回头,冷不丁对上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。 白天看见过的长衫鬼、女学生鬼、小鬼们不知不觉聚集到身后,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。 性格爽朗的吊死鬼双腿晃悠,双眼往下斜,搭话道:“小妹妹你看得到我们是吧?这个角度反光,麻烦屏幕往上点,谢谢哦。” “……” 八点,同桌还在睡。 没有理会一干鬼依依不舍的叹气声,姜意眠放下手机,整理好桌面。 刚想推醒祁放,他却像是拥有神奇的生物钟,又一次到点‘嗖’地站起来。 平时窝着睡觉还好,可这人一旦站直身体,活像一小团面粉骤然拉成长长一根。 也有点儿像打盹儿的狮子突然起身,体型超乎意料的大,散发出危险大型动物才有的古怪气场。以至于讲台上的值班老师被吓到,瞪着眼睛问:“还在上课,你站起来干什么?” 祁放掀开一半的眼皮,慢吞吞道:“肚子痛。” “多痛?不能忍到下课?” “很痛。” “行吧,那你先回去。”几乎老师都对祁放格外宽容,没有过多批评他上课睡觉的常态,也不计较如此蹩脚的借口、虚假的演技,轻易松了口。 正想着,祁放忽然低下头,盯着她看。 过了两秒。 祁放相当顺手地揪起她的后衣领,理直气壮:“老师,她也肚子痛,” 老师:?这谁来着? “那我们回去了,再见。” 他说完就准备走。 “等等!” 讲台上猛地反应过来,不管是谁,一男一女居然敢当着她、当着全班的面深夜结伴翘课??这、这何止是道德沦丧,人性扭曲!简直是胆大包天,大、大逆不道!太过分了! 老师不由露出又惊又疑、痛心疾首的目光。 “他们居然一起回去耶,谈了?” “不会吧,这么快,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闪恋?长见识了。” “谁能告诉我,我们班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妹子???” 同学们反应迅速,窃窃私语,一线吃瓜。 一时之间,姜意眠被几十双眼睛包围,不禁缓缓:……? 作者有话要说: 校园轻灵异+稀奇古怪的委托,细思极恐的氛围+在不靠谱的社长领导下,意外靠谱的作死侦探团。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组合~第101章诡谈社(4) 十七岁,在这花一般的年纪,校园恋爱屡见不鲜。 同桌意图双双早退的后果是惊动班主任,迎来一通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训诫。 完事儿祁放被罚两千字检讨。 至于另外的当事人,小女生看着斯斯文文,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…… 班主任向来不愿意为难女学生,深怕用词不当会显得轻浮,语气重了又叫人太难堪。 他晓得女孩子脸皮薄些,觉得私下找时间开导更合适,眼下便批了条子放她去诊所瞧瞧情况,免得身体真被拖出什么毛病。 姜意眠得以顺利脱身。 八点十分,不知祁放后续使了什么招数,诡谈社全员聚集。 论坛提及的附小,全名为宏阳高中附属小学,与高中校区仅有一墙之隔。 分界墙恰好位于小花园旁边,高约二点五米。上头没拉电网,社长踩着人肉垫子,祁放的肩膀先翻过去,两边都有接应之后再让女生翻。最后拉一把祁放,整个调查行动的第一步,翻!墙,还算顺利完成。 入夜的校园漆黑寂静,高达的建筑物笼在阴影之中,模糊了棱角,更增添几分诡秘气息。 “到了,博知楼。” 走进教学楼之前,社长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四支手电筒,分发给大家。 啪嗒,圆形的灯光打在楼道墙壁上,看似明亮。 可光照不到的地方,黑暗愈发浓郁,犹如一摊虎视眈眈的潮水。一旦光明挪移,它便猛然涌动,无声无息侵向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、脚踝,以及其他处于视角盲区的身体部位。 没有人知道这份黑色里头藏着什么。 也许一双眼睛,一把头发; 一只干枯的手掌、或是七孔流血的红衣女鬼,静悄悄地站在身旁,甚至倒挂在头顶,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。脸颊边飕流动而过的气流便是它附在耳边的吐息…… 也许这条楼梯会突然下坠,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摔成了四块肉饼…… 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,也许什么都没有。 视线无法处理的一切都由想象主宰。不幸的是,在场数社长想象力尤为丰富。 “你们怎么都不不不说话?”他忍不住打破沉默:“不如我们聊聊……明早准备吃什么?” 学姐:“少废话。” 祁放:“社长,你突然结巴了。” “!!我我我这是太担心小姜!毕竟……第一次参与调查活动,难免紧张,是吧小姜?”社长疯狂眨眼,在线暗示。 可惜周围太黑,信号接收失败。姜意眠在诚实和说谎之间犹豫片刻,保守选择折中的答案:“可能有点吧。” 可能,有点,吧? 学姐看破一切,嗤笑不语。 “你们真的都不怕?如果我说二十年前的今天这栋楼里死过人呢?” 咬咬牙,社长爆出自己收集到的惊天大秘密:“这事儿在网上压根查不着,多亏我下午放学特地回家翻了我爸收藏的旧报纸,又找学校对面文具店老板打探消息才搞清楚——” 多年前的死者名为陈妙香,据说长得漂亮,性格好,成绩好,小小年纪弹得一手好钢琴。 文具店老板说,因为她总是打扮得粉粉嫩嫩,像个小公主。不论走到哪里都被一大群小朋友包围,香香长香香短地叫,抢着跟她交朋友。所以对这个小女孩特别印象深刻。 那时谁都没想到香香会跳楼。 直到葬礼过后,结合新闻报道与邻居八卦,大家才了解到,原来香香的爸妈是小有名气的百货超市大老板,常年坐飞机到处奔波。 而他们眼里众星捧月的小女孩,其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跟着保姆生活,身边连个真正关心的大人都没有。以至于遭受多年虐待,硬是没人发现。 发现女儿被长期虐待后,香爸香妈铁了心要把没良心的保姆送进监狱。谁知香香非要维护保姆,还说出‘你们还不如阿姨关心我,我宁愿你们被警察叔叔抓走!’这种话。 他爸气头上打了个大嘴巴,香香哭着跑出门去,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。 再之后,她就出现在博知楼下,没等送到医院就断了气。 “斯德哥尔摩综合症?”A学姐一针见血:“前提虐待她的人确实是保姆。” “!还有这种可能?!可喜可贺,我们又多了一个谜团有待解开!”说到解密就开心,社长鼓捣背包:“我这还有张报纸剪下来的照片,没记错的话,陈妙香去世的时候才小学二年级。” 薄薄的一张鹅黄色纸片,大约经过处理,眉眼部分隐隐模糊。不过单看面部线条及五官轮廓,也足以判断照片里的小女孩样貌标志,长大必然是个小美人。 “真可惜啊。”社长喃喃感叹。 学姐突然抬头:“听到了么?” “什、什么?” 八点半,设置好的手机闹钟嗡嗡作响,空气无比窒闷。圈圈层层的楼梯一瞬间被拉得无限长,若有似无的女孩哭声从耳际飘过。 这时,手电筒受到影响,短路般明暗闪动,频率越来越快,投下的光点也不再是圆形,而是一个个怪异扭曲的图像。直到交替速度疯狂到肉眼难以捕捉之时,仿佛一柄被吹灭的蜡烛。 光芒泯灭。 他们也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。 “我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,打不开。你们呢?”社长惊得一身鸡皮疙瘩立起,“要不我我我们手拉手走吧,可能比比比较安全。” “你小学生?”学姐照例嫌弃。 “那那那搭肩膀?” “不要。” “实在不行就拉拉拉——”拉衣角也行哇! 话未说完,残忍副社长的吐槽先到:“你烦不烦?” 连散漫的祁放都落井下石:“社长你好吵。” 社长:QAQ 心好冷,呜呜。 一行人吵吵闹闹、推推搡搡上到被封锁的顶楼,社长从神奇背包取出所谓的万!能!钥!匙!这样那样一套操作,沉甸甸的铁锁被打开,足足小孩手腕粗细的生锈铁链也有了几分松动。 “可算有光了。” 清冷的月光铺在地上,L行的走廊共有四间音乐教室,以数字区分。音乐教室一、二、三并列一排,教室四单独坐落在铁门左侧,门板上都横七竖八贴着各种黄底红字的符纸。 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在他们进入六楼的刹那清晰了许多。只是声音好像神出鬼没的幽灵,时而在左,时而在右,没办法用常理描述,自然更没法判断它究竟来自哪里。 这样根本无法区分哪间才是死过人的音乐教室嘛。 社长苦恼地挠挠头发,转头看向身后的社员—— 副社长抱着胳膊左看右看,祁放靠在墙边似睡非睡,一个比一个不走心。 “应该是这间。”姜意眠站在四号教室,指门框:“左上角有拆过的痕迹,其他门没有。” 看吧,社员果然还是新的香!! 迅速振奋起来的社长,麻溜儿把万能钥!匙丢给祁放:“你打头阵,我们放风,有情况你就喊,我们立刻进去支援!” 说完拉着其他两人飞快躲到走廊遥远的另一端,只探出半个脑袋对外张望,一系列行为举止既可以说是小心谨慎,也可以称之为狗狗祟祟。 不过学校里除了他们这伙不怕事的调查团,只剩下对诡异哭声知情的值班保安,说什么都不可能主动靠近六楼。假如陈妙香真的变成厉害恶鬼,她们完全无力反抗,哪有放风的必要? 与其躲避不如主动出击。 姜意眠挺想加入开门小分队,然而没等她说明自己的意愿。那头祁放已然打着哈欠撕下封条,插入钥!匙,左一圈右一圈乱转。 下一刻,厚重老旧的教室大门向内打开,尘土飞扬。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。 * 扑面而来的鬼怪、迸裂的脑浆混着血液、长而鲜红的指甲掐向脖颈……灵异故事里常见的一切意象都没有发生。 祁放打开门,径直走进去。 过了一会儿,在社长提心吊胆地注视下,教室亮起灯光。 祁放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,眉毛还是眉毛,眼睛还是眼睛。腿没少,两条胳膊也健在安好,有气无力地朝他们比个五。 那是约定的手势,代表里头很安全。 社长这会儿不怕了,兴冲冲往里跑。 尘封多年的音乐教室一直保留着当年的布局,进门左边黑板,右边摆着老钢琴。 接着四排长椅,两边墙壁贴满装饰性的音乐符号,最后面还画了一条游龙般的曲线,上面写我的奇妙音乐之旅,下面零星贴些照片、奖状。 除去积灰过多、空气混浊的问题,整间教室布置得温馨又活泼,仿佛不久之前还有老师在这儿上课,孩子们在这儿天真无邪地歌唱。不想第二天便被挂锁,之后迎来永久的遗忘。 经过亲身经历,这里有鬼已是板上钉钉的事。可教室就这么大,A学姐淡淡然扫了一圈:“没看到鬼,你们谁看见了?” “刚走。”祁放说。 “你看到了?” “祁放说走了,肯定就是真的走了!”社长松了口气,替懒惰星人解释:“他小时候救过一只白狐狸,狐狸托梦说会报恩,那之后他就能看着鬼了。不过我们学校鬼太多,可能……开阴阳眼会有副作用?人鬼殊途气场不对?然后他才变嗜睡的。” 学姐:“认真?” “那当然,不然我干什么哭着求着、费尽心机地用那么多零食和活动分把他拐进社团?闲着无聊让他过来当吉祥物?” “你是挺无聊的。” 学姐皱皱眉,依旧不全信。 说起气场不合,姜意眠打从踏进这间教室便感到一股说不出的不适。脑部神经突突直跳,头疼,头晕,头重脚轻,就好像白天被药物压制的病情突然复发、变本加厉似的。 这里有某种东西让人难受,她试图找出来。 照片、奖状、课本、黑板上残留的痕迹,通通勘察过去,结果还真找到几样不同寻常的事。比如到处都是灰尘的房间内部,只有藏在钢琴下面的矮凳表面,残留着他人坐过的痕迹。 学姐微微颔首:“印迹比杜明的屁股小,不是他坐的,说明近期确实有小孩来过这里,不排除陈妙香的可能。” 社长一把捂住屁股,莫名羞耻。 “还有,教室后面一半奖状都是陈妙香的,有四张班级单位、两张学校单位和一张市级奖状。”姜意眠说出自己另一个发现,引得社长啧啧感叹:真是个优秀的小女孩,实在太太太可惜了。 “少说废话。”学姐不想浪费时间:“接下去怎么办?” 怎么办呢? 今天一无所获,但调查肯定还是要调查的,社长思来想去老半天。 决定明日再战! * 第二天老时间老地点,老成员继续碰头。 唯一的不同之处是祁放不见人影,小花园墙边不晓得谁放了一把梯!子,大大降低翻!墙!的难度,安全系数直线上升。 “那树懒呢?” 不知情的祁放突然被副社长赋予新外号。 “我也、咳、不知道。”姜意眠摇头。下午放学她跟室友去食堂吃饭,回来之后就没见到他,连晚自习都请假没来。 “你怎么还咳嗽?”学姐好似只是随口一问,并没有很在意祁放的去向。片刻之间又递过来一瓶药:“把这个喝了。饭后半小时,一天三次,三天没好就自己去医院。” 姜意眠道谢接过。 今天的社长情绪格外高昂,一路上哼着歌蹦蹦跳跳(学姐原话),摆着一副信心满满,你们快来问我做了什么的架势。 学姐偏不问,也不准别人问。 社长一郁闷就不唱了,故意对着她俩长吁短叹; 学姐一心烦就怼他,从头发丝挑刺到脚趾头。 两人活像前世冤家,你来我往争锋相对,好不容易走到六楼,推开门—— 只见祁放闭眼倒在地上。 一动不动。第102章诡谈社(5) “祁放!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?!” 其他两人走在后面,还没看清祁放的脸,眼前倏地一花。 原来是社长一步滑跪到‘尸体’旁,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:“是我对不起你哇祁放!好兄弟!我不该用零食收买你、怂恿你仗着狐狸大仙庇佑就为所欲为,不该让你一个人来音乐教室拖住鬼!” “……” 感情这就是您想出来的绝世好主意,您一路连蹦带跳的原因? A学姐嘴角抽动,忍了又忍,实在忍不住了,一巴掌狠狠抽向狗头:“你是猪?当他鬼差?还为所欲为?但凡你这块豆丁大小的豆腐脑能靠谱点,我都不急着退社。” “呜呜呜呜都是我害了你,我、我有罪,我大错特错。” 社长沉浸在悲痛之中,继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鬼哭狼嚎:“祁放你怨我吧,你恨我吧!诅咒我,变成厉鬼折磨我,我都没有意见。这是我欠你的,你尽管来报仇,呜呜呜呜。” 姜意眠走上前,先是测了测祁放的颈侧动脉。 还在跳。 皮肤温热,触感细腻,用力向下按压后能快速复原。 心跳也扑通、扑通,一如本人般温吞吞地正常活动着。 除此之外,该‘尸体’呼吸均匀,面色白净,表情安详,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伤痕。 结合这人往常的做派,无需进一步检查,她得出结论:“社长,他没事。” 谁能想到,社长那边已经完成‘发现尸体的茫然——迅速推理来龙去脉,发现自己是罪魁祸首的震惊——悔恨与痛惜双重情感交织,爆发情感高潮’等系列反应,逐步接受事实,进入悲戚哽咽的默哀新阶段。 “我、嗝、会给你烧纸钱的。” “很多很多钱,很多很多车,很多很多床还有满汉大全席,肯德基,牛肉羹,鸡壳煎饺水煮鱼、烧烤油炸铁板烧……你放心,如果市面上找不到这些,兄弟我自己画,死也会烧给你的。你……放心走吧,我……会替你孝敬爸妈的,呜。” 学姐:“眠说没事,您耳健在否?” “如果还想要别的什么,你就托梦给我,我、我们,嗝,永远都是好兄弟!” 社长双目无神,依旧抱着认定的尸体脑袋喃喃诉情。 看来耳朵是不管用了。 默念一声抱歉,姜意眠干脆利落地往祁放小臂上掐了一把。 “唔。”几乎要被安排好坟地的祁放同志终于悠悠转醒,坐起来的第一句台词竟是:“好困……几点……?” “兄弟你没死啊?那你你你、你躺在地上干什么?” 社长难以置信,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,场面一度非常尴尬。 祁放抬手摸了摸后脖颈:“我陪那个小女孩玩游戏,一直玩一直玩,之后想帮你们开门,让你们陪她玩……但是太困了,所以就躺在地上睡了。” “……” 他倒的地方确实离门不远,一步之遥。 社长看了看他,看了看门。 看了看门,又看了看他,猛地送上一记肋击:“都走到这里了,你倒是再坚持一下啊?!” 祁放:“下次努力哦。” ?下次个屁! * 关门,开灯。 确认社员平安无事后,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转向那个坐在钢琴椅上的小女孩。 大红色蓬蓬裙,蕾丝白袜,小皮鞋。 她打扮得十分洋气,眼睛又大又圆,要不是提前知情,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个漂亮的小女孩。 活生生的那种。 “就就就是这个小孩吗?” 对比照片,应该是陈妙香没错。社长不安地搓搓手,自告奋勇,露出标准八颗牙甜美微笑:“这位小朋友,你在干什么呀?” “你没有自己的眼睛可以看东西吗?” 小朋友握着一根蜡笔涂涂画画,抬头瞧见睡眼惺忪的祁放,小脸上的不耐烦秒变倨傲。 “没意思,我不要画画了。”她丢掉蜡笔,双手叉腰:“祁放,陪我玩其他好玩的游戏!不然你的脖子就会断掉,让你死掉!” 啧啧啧,瞧瞧这暴力的用词,嚣张的态度,哪门子的性格好能好成这样? 社长小声嘟囔:“仿佛跟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。” 祁放低下头,蜗牛似的一点点挪到同桌身后,企图装死。 “其实我们可以一起陪你玩游戏。”面对陈妙香戾气顿生的眼神,姜意眠保持镇定,并提出自己的建议:只要她乖乖回答他们的问题,不撒谎、不伤人,他们不但自愿陪她玩游戏,还会想办法让她离开这里。 “真的?那你们要保证让我玩得高兴,不然我还是要扯断你们的脖子。” 小鬼头高高挑着眉毛,还挺精明。 姜意眠一口答应下来,余光望见社长正偷偷摸摸摆弄手机。 片刻之后,其余两人手机震动,显示收到新消息。 祁放站着都要睡着了,额头抵着同桌的肩,闭着眼睛自觉递出手机。 社长:【经过我掐指一算,红衣大多成厉鬼!兄弟姐妹们套话过程记得注意避免提起她爸妈跟保姆,千万不能直接问她是怎么死的,免得她受到刺激发狂,我们可就凉凉了。】 接过手机,推开祁放,姜意眠从最保守的问题问起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不知道,我忘了。” “为什么总在这里哭?” “我怎么知道。”陈妙香无聊地踢着钢琴,一派郁闷的语气:“想哭就哭,哭得眼睛都疼了。” “你在这多久了?” “不知道,反正这里一点都不好玩,可是我又不能走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