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建国阴沉着脸,拖着儿子林平的胳膊,一路踉跄着回了家。
土路上扬起的灰尘仿佛都带着怒气,黏在两人鞋底。
林平缩在自家炕角,身上那件露了棉絮的破旧袄子裹得死紧,却挡不住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。
脸上青紫肿
胀,几乎辨不出原本模样,肿起的眼皮眯成一条细缝,勉强透出点怨毒的光。
他低垂着脑袋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口,发出压抑的呻
吟。
一股更深的恨意,如同发酵的劣酒,在他心里对张成翻腾汹涌,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。
林建国重重坐在炕沿上,粗糙的手指摸出油亮的烟袋锅。
他划亮一根火柴,橘黄的火苗跳跃着点燃烟丝,狠狠吸了一口。
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翻腾,却压不住心头的邪火。
他的目光刀子似的扫过蜷缩的儿子,再也按捺不住,破口骂道:
“没出息的玩意儿!偷鸡?偷鸡你他娘的就不能长点脑子?!”
烟锅杆敲得炕沿邦邦响,震得炕桌上的粗瓷碗嗡嗡直颤。
“往小树林里钻,烧鸡毛!生怕村里那帮闲汉闻不着味儿是吧?蠢得跟你家栏里养的猪一个德行!”
“让人逮了个正着不说,还让人拉去游街示众!”
“你这张脸是豁出去了不要,你爹我这张老脸还要在红石沟搁着!”
“你是想把它直接丢到县里,让公社干部都来看看林建国养的啥好儿子?!”
林平脖子一缩,牵动了脸上的伤,疼得龇牙咧嘴,声音里带着哭腔:
“爹……我……我就没想吃那口肉……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,想教训教训张成这王八犊子……”
“谁成想黑蛋那孙子跟个尾巴似的黏着我!”
“张成……张成他竟然煽动全村人押我去游街!太他妈欺负人了!”
“爹,你得给我做主啊!我这辈子就没这么栽过跟头!”
林平肿
胀的眼缝里,怨毒的光几乎要溢出来,干裂的嘴唇哆嗦着。
林建国鼻腔里重重一哼,烟锅敲得更响了些。
他眯起浑浊的眼睛,带着探究,烟雾从鼻孔喷出:
“张成那小子,以前不是跟你整天形影不离,称兄道弟的么?啥时候起,就变了路数?”